我国古代经典世情小说《金瓶梅》开篇有一首《警世》诗,出自吕洞宾笔下,它是这样写的:
二八佳人体似酥,腰间仗剑斩愚夫。
虽然不见人头落,暗里教君骨髓枯。
作者将这首诗放在开篇,意在告诫世人不要沉溺于色欲中无法自拔,毕竟温柔刀虽不见血,却是刀刀割人性命。
人生而食五谷,不可能没有七情六欲,在诸多文学作品中,“色欲”也常常被拿出来讨论,最后往往会得出一致的结论:
过于放纵欲望,必会付出沉重的代价。
苏轼也曾经为劝自己的好友戒色写下一首词,但与《警世》不同的是,苏轼的这首词更加隐晦含蓄,但却因为结尾一句话,惹出了无数争议。
苏轼一生宦海沉浮,曾被贬谪到数地,加之其独特的人格魅力,结识了许多朋友。
这其中就有一个叫王友道的人,他崇尚道学,是一位修行之人。
按理来说,修道之人应当清心寡欲,心无杂念,比普通人更能抵御诱惑。
但王友道虽不爱金钱名利,却独独栽在一个“色”字上。
苏轼在与王友道相交共游的过程中,发现这个人什么都好,但在男女之事上却有些太过沉迷。
他有心劝诫,又怕太过直白会惹得好友生厌,于是写下了《临江仙·赠王友道》,通过这种方式来委婉规劝。
谁道东阳都瘦损,凝然点漆精神。
瑶林终自隔风尘。
试看披鹤氅,仍是谪仙人。
省可清言挥玉麈[ zhǔ ],真须保器全真。
风流何似道家纯。
不应同蜀客,惟爱卓文君。
苏轼的这首《临江仙》,不同于他其他抒怀之作,可谓是将“说话的艺术”发挥到了极致。
他开篇并没有直接劝王友道戒色,而是先将他狠狠地夸赞了一番。
谁说我的这位好友清瘦孱弱呢?看你的眼眸亮如星辰,身形俊逸好似神仙之姿,披着鹤氅的样子,活脱脱就是谪仙人啊!
虽说是略带调侃的奉承话,但谁又会不爱听呢?
这一番美言下来,王友道很是受用,心情大好,后面的劝诫之语自然也能听得进去了。
苏轼接着说:正因如此,你更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,不要轻易泄露真气,在风流韵事中获得短暂欢愉,哪里有修道重要呢?
对于修道之人来说,最看重的就是修为真气,所以苏轼用这一点来说服王友道,可以说是直击痛点。
最后苏轼举了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例子,告诫他不要步前人后尘。
据史料记载,司马相如最终因“消渴症”而亡,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糖尿病。
而有一种广泛流传的说法是,司马相如因“悦文君之色”,在夫妻之事上不加节制,最终病情加重而亡。
很显然,苏轼对这个说法是认同的。
而王友道在看完这首词后,也明白了苏轼的良苦用心,为自己从前的放纵羞愧不已。
苏轼见自己这首词起了作用,干脆将它刻在石头上,警醒世间男儿。
从劝好友戒色的角度来说,苏轼的这首《临江仙》写得并没有什么问题,循循善诱,苦口婆心,也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谁。
可许多女子在读完之后,却很是气愤,甚至破口大骂,一首戒色词竟犯了众怒,这又是为什么呢?
这问题就出在最后一句上:不应同蜀客,惟爱卓文君。
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,相信大家都不陌生。
他们相知相恋,跨越阶级勇敢追寻真爱,虽然中途也经历过波折,但也终是携手走过一生。
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更是成为许多人对爱情最美好的愿景。
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绝不是用简单的“情欲吸引”所能概括的,苏轼却将这种爱情视为沉迷美色,不思进取。
许多女子认为,将这个例子用在此处作为反面教材,有刻意抹黑之嫌。
再者,即便司马相如真的沉迷美色,那也不是卓文君的错,自古以来人们总是将国破家亡的悲剧怪罪在女人身上,难怪她们会如此气愤。
说到底,司马相如之死的真相究竟如何,未有明确定论,苏轼这样写确实难免会让后世误会。
或许苏轼也没想到,自己随手一写的词,竟会在后世引起这么大的争议。
他的本意是用轻松幽默的玩笑劝说好友,心里未必真的对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嗤之以鼻,毕竟他自己也曾用情至深。
但幽默的同时,往往伴随着冒犯。
这也警醒我们:
无论玩笑还是调侃,都不应该随意开口。
有时不经意间的一句话,便会给自己带来误会。
就连苏轼这样的文坛大佬也难免掌握不好尺度,更别提我们这些普通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