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源|木小清（h unyin2018)
01
一月的小县城还在寒冬中，早上天没亮我就起床了，那天是陪妻子 去妇幼保健院建卡的日子。
都说现在生育率低，但是在我们小县城的妇产科依然人挤人，大概是因为小县城医疗资源有限的原因吧。
在排队中电话响了几次，那是我的前妻打来的电话。
我们已离婚好几年了，一般来说没什么事她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。
我接起电话，她便连珠炮地高声在那边责备我。我简短地说：“我陪老婆产检，有话快说！”
不出我所料，她尖厉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度，谩骂声不绝于耳，我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接连被评为优秀教师的。我都懒得生气了，直接告诉她，再骂我就挂电话拉黑了。
她这才甩过来两句话，说女儿梦梦抑郁症发作，有自杀倾向，在学校经常情绪失控，已经影响到别的同学，学校建议休学。
我的心瞬间揪起来。“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？”我问道。
“这要问你吧，你当初说好二婚不再要孩子的！要不是因为你和那贱人有了孩子，梦梦也不会受这么大刺激！”妻子埋怨的话让我想起两个月前和梦梦的一次通话。
那次我们在电话是聊得很开心，我小心翼翼地给梦梦说了她即将要有个弟弟或妹妹，当时她就显得情绪低落，一声不吭。我想她都是上初中的孩子了，应该能接受这件事情的。
却没想到给她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。前妻说，这两个月来，梦梦晚上经常在噩梦中醒来，白天昏昏欲睡，成绩一落千丈，上周学校月考，她看到成绩后当场就情绪失控、此后多次在学校闹。上周还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学校楼顶。我怕她发生意外啊。
“老肖，你还是让你老婆把孩子做了吧！”前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把我拉回了现实。
不可能！我本能地脱口而出。这是条命，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，梦梦的事情我们商量解决。你让我想想。
挂了电话，我的思绪回到了和前妻那段泥泞的婚姻中。
02
我叫老肖，今年43岁，和前妻离婚6年了。我和前妻结婚时，别人都说我高攀了。我也是这么认为，妻子的学历和家境都比我好。
我大学在贵州上的，毕业后没找到适合的工作，因为专业比较冷门，找到的工作都不对口，工资也低，可我不甘心回老家。和几个同学合租了一套房子，毕业两年后存款依然为零，是个标准的月光族。
我前妻李玲的父母都是教育局的，她自小成绩优异。第一次去看她，我就被她家里满墙的奖状亮瞎了眼。那些奖状都有些年头了，但是被保存得很好，李玲父母专门拿去相馆过了塑再贴在墙上。
李玲一直梦想着考清华北大，但据她说高考时太紧张，发挥失常，最后只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。毕业后进了一所重点高中当老师。
我当时就在心里想，这不是发挥失常吧，她也就是那个能力吧。
但是我没有说出口，因为李玲是个高傲自负的人，这样的人也很敏感。
我们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，大家私底下对李玲的评价并不高，觉得她眼高于顶，目中无人。虽然处于婚恋的年龄，身边却乏人追求。
我们结婚几年后，当我一次次在她的折磨下想离婚时，我一遍遍反思当初追求她的心理。我必须承认，我太想留在城里了，我太想改变命运了。所以一次次地给自己催眠，去忽略李玲那些骄小姐的坏脾气，去放大她的优点。
我开始疯狂地追求她。我会做一手好饭，会洗衣服做家务，其实那些只是因为穷而被迫学会的生活技能。但是这些在李玲眼里都是加分项。
她终于被我打动，我们在一起了。在一起后我发现她性格有些孤僻，不爱说笑，看人总是看缺点，而且她很爱对别人的缺点指指点点。我觉得这种心理应该还是太过骄傲，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，觉得别人都不如她。
和她在一起后，我和原来的朋友慢慢疏远了。记得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去逛街，在街边看到有那种称身高体重的称。
她那时正在减肥，便去称了一下，那个称要脱了鞋子站上去，称完后会语音播数据，当时播报她的身高为158ＣＭ。
我和她开了句玩笑，我说，都说男人才爱谎报身高，看来女人也喜欢啊，你不是说1米6嘛！
结果她当场就黑脸了，回去后就躺在沙发上不动，等我做好饭叫她吃饭，她不吭声，于是我把饭菜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，她站起来手一挥，把盘子和饭碗咣珰一声全部摔在了地上。
她叫道，我就是1米58也配得过你，你要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可以滚！我都没赚弃你一无所有还租房住，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，你还嫌弃我矮。
我当时诧异极了，没想到她连一句玩笑都开不起。
那次吵架后我犹豫过，这样的性格我们结婚后能幸福吗？可是那时我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，在城里买房对我来说更是痴人说梦，除了紧紧抓住她我一无所有。
我主动找她认错，她不愿意见我，我就一连几天捧着花在楼下等到深夜。最后我们还是合好了。
03
和李玲确定关系后，她父母倒没有过多地反对。因为贵州的房价不高，他们陪嫁了房子车子，还给我安排了对口的工作，而那份工作是我凭自己能力绝对得不到的。
就这样我们结婚了，婚后没两年女儿出生。梦是李玲取的，她说她的梦想是上北大清华，却没有实现，她一定要让孩子为她实现梦想。
梦梦出生没人带，李玲和我都要上班，我提出让我妈妈来带孩子，被李玲一口否决了，她说，你妈满嘴土话，又不懂教育，孩子长大了和她学耕田种地吗？
她不但不准我妈来带，我爸妈偶尔来看孩子，她都不愿意让他们抱，孩子一抱过去不到一分钟她就抱过来带去房间，连看都不愿意让我爸妈多看。
她太不尊重我爸妈了。可是只要我一提出来，话还没说完她就会发脾气。我爸妈每次都劝我让着她。说结婚成家了就是一家人，当男人的要大气点。
家里请保姆带了一段时间，却没有一个让李玲满意的，每个都干不了两个月就被辞退了。后来岳母提前办理了退休过来带梦梦。
她们很早就给梦梦做启蒙教育，孩子上幼儿园之前已经会认很多字了，英语也学了不少。可我总觉得梦梦像个养在温室里的花朵。她几乎从来不被允许去小区里和小朋友玩。
她总是待在早教中心或是书房里。
岳母过来和我们同住后，我和李玲之间的感情又出现了微妙的变化。比如早上起来，我喜欢站在阳台上抽支烟再吃早饭。
晚上李玲就会对我说，早上吃饭我妈叫了你几遍你都不应，和我说话也很不耐烦。我妈都说你对我没以前好了。
连我妈都说，你现在工作找好了，有点飘了！
我妈说……
我一听见她说“我妈说”这几个字就头大。我感觉自己像个上门女婿，被她们一家拿着放大镜找缺点。我完全不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，我的情绪都被看成对她的不恭。
我感觉压抑极了。后来单位有个项目要外驻，我主动申请了过去。
李玲不太愿意，我给她说，我们这种单位就是排资论辈，像现在这样干到猴年马月也升不上去，除非你有特殊贡献才行，领导说了，我愿意去锻炼几年，回来有机会提干。
就这样说动了李玲。可是我没想到，这一走，我们的婚姻也慢慢走向了结束。
04
去县城后我住到了单位的宿舍，吃饭就在单位食堂解决。我又恢复了自由自在的单身汉一样的生活。
我发自内心觉得那样的生活对我来说轻松又愉快。每天工作完回到宿舍可以打打游戏，可以和同事约着玩两把牌，兴致来了一起找个小酒馆喝两杯。
这些是我在家里想也不敢想的，在家里我必须装出一副上进的模样，因为李玲一直自以为是个上进心强的人，她看不惯别人不上进，任何放松的娱乐活动在她眼里都是没有追求，没出息。
项目上的工作还算清闲，其实每个周末我都可以回家，但是跑来跑去太累。而且在家里感觉比上班还累。所以我开始有点逃避回家。
可越是这样李玲对我越是不满，每次回去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。嫌我不带梦梦，我带梦梦去小区玩，她又嫌我只知道玩不知道教育孩子。还说小区那些孩子都没有教养，会影响梦梦。
我气极了，我说，可惜了，你要是当初考上清华北大了，孩子就能和清华北大学子的子女当朋友了，谁叫你没考上呢！
这话捅了马蜂窝。语言已经不足以发泄她对我的不满，她顺手抄起我放在桌子上给孩子买的一个存钱罐砸过来，装满硬币的罐子被砸得粉碎，我的头在流血，心也在滴血。
梦梦被吓得大哭大叫。我连夜收拾衣服离开了家，离婚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出现在脑海里。
从那以后我更不愿意回家了，也不想出去和朋友玩。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低落，觉得人生灰暗至极。
虽然结了婚有了孩子，可是孩子和家似乎都不是我的，和我没有半点关系。
孤单感挥之不去。
05
我就是在这时和现任妻子任芳有交集的。那时她还是别人的妻子，是我们食堂承包人的老婆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。
她男人有暴力倾向，爱喝酒。每次喝醉了就找借口打骂她。那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，她男人又喝醉了，对着她骂骂咧咧。
围观的人很多，但是大家都习以为常了，只是口头劝阻着。差不多每次都是围观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。
那天我突然上头了，看到他扯着她的头发，我暴怒地冲上去照着他的脸就是一个大耳光。然后劈头盖脸把他打了一顿。
他大叫着，关你什么事。
我吼道，老子就是看不惯打女人的男人，以后你敢打她一次我就揍你一顿，说到做到！
任芳男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种，那次之后他没再打过她，但是却变本加厉地折磨她。他在外面找女人，惹一身病回家传给任芳。
有一段时间我们项目很忙，我总是加班，那天加完班回到宿舍，看到任芳在门口等我。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，半夜三更请她进去显然不适合。
可是她却不管不顾，掏出两瓶酒和一包卤菜对我晃了晃。我只得开了门请她进去。
她告诉我她准备离婚了。她原以为男人不打她日子还能继续过，没想到他不打她后做的那些事，比打在她身上更让人痛。
那晚上就好像存心要报复般。我们抱在一起倒在了宿舍的床上。我们毫无悬念地被捉奸在床了。事情很快在单位传遍了。
任芳铁了心要离婚，出轨给他男人戴顶绿帽子成了她离婚的最好助推器。只是没想到，离婚的还包括我。
后来任芳一次次后悔，说当初只想报复她男人，只想快快离婚，没想到会影响到我。
其实，我何尝不是和她一样呢，离婚对我来说是种解脱。
我几乎是净身出户，我心甘情愿的。
房子车子本来就不是我买的。
我对家里的贡献也微乎其微。
李玲要了梦梦的抚养权，我没去争，他们一家都是做教育的，我想孩子跟着她们一定会有大好前程。
06
离婚后我就和任芳在一起了，她儿子跟了前夫。我在县城租了套房子和任芳生活在一起。生活虽然简单却宁静。我们都在平静的婚姻里疗愈各自的创伤。
发现梦梦异常是在她小学五年级时，离婚后我很少回城。跟单位申请了长住驻项目，每隔几个月回去看梦梦。
有一次同事要回城里，我想到几个月没见到梦梦了，就搭了便车回去，到了楼下才想起我还空着手。便去小区的超市买了一包苹果。
梦梦看到我好开心。可是和往常一样，我们见面聊天的过程只能在客厅，李玲和她妈妈守在一边。梦梦见到我很开心，说爸爸，这个苹果是在超市买的吗？我前两天看到他们在搞活动打折。
不等我说话，李玲阴阳怪气地说道：“是啊，就是买给你这个便宜货吃的。”
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，再一看梦梦，她的眼里已经盛满了泪水。我忍不住说道，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女儿的！
李玲说：“你还知道是你有女儿啊，你知道自己有女儿，就不会去睡那个烂货了！”
我真不敢想象，平时为人师表的人就是这样说话的，还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。为了减少冲突，我只能克制自己去见梦梦。
记得有一年梦梦的班主任给我打电话，说梦梦性格很孤僻，她成绩很优异，可是和同学交往却很困难，敏感又自卑，希望我作为爸爸能经常和孩子沟通。
我给李玲说了，然后给梦梦买了一个电话手表。那段时间梦梦经常背着李静悄悄给我打电话，她说妈妈总是在她面前骂我，骂着骂着就开始骂她。而外婆总是在一边帮腔，妈妈骂起来就没完没了。她经常做梦都梦见妈妈在骂她。
我和李玲沟通过，却发现无济于事，很显然，她把对我的愤怒全都发泄到了女儿身上。在学习上对她要求十分严厉，在精神上又这样极度苛刻，我真担心梦梦承受不了。
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，一年前梦梦就因为睡眠障碍和记忆力减退被诊断出中度抑郁。
我给李玲提出过，让梦梦跟我一段时间，把梦梦转学到县城来。被李玲严词拒绝了，并且在梦梦成绩严重下滑的情况下，动用手段将梦梦安排到了一所重点中学。
可想而知学习的压力对她的病情有多么大的打击。但是李玲不管，她想让梦梦为她实现清华北大的梦。
07
我和任芳在一起后原本并不打算要孩子，我们各有一个孩子，已经够了。可是当第一次婚姻失败的伤口慢慢愈合后，在我没办法和梦梦在一起，她也没办法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后，我们好想有个孩子。
就这样我们决定再生一个。
当我告诉梦梦时，我没想到对她造成了那么大的冲击。自从上次告诉她任芳怀孕的消息后，她连我的电话都不愿意接了。
我也没想到这两个月来，她的抑郁症再次发作，并且比以前更加严重。
（上集完）
梦梦的病能好转吗？
我在梦梦和二婚的夹缝中该怎么办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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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于：11天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