卡比尔诗选
「印」卡比尔 著
清宁 陈迦文 艾千又 译
***
至爱之箭
射中了我
所有的理性
都无计可施
我说不出话
听不见声音
全身无力
噢
至乐莫如是！
***
噢 亲爱的朋友
真正的求道者
少之又少
他专心地听着
自己心灵的歌
就像一头鹿子
被猎人的音乐迷住
甚至不在意
潜伏的死亡
***
噢 亲爱的朋友
一滴水
融入了
大海
这谁都明白
可是
有谁知道
大海融入了
一滴水
能明白的人
少之又少
***
噢 求道者
这种爱
任何尝过的人
都会被它迷住
由此陷入沉默
我问你
当你手握宝石
你会跑到街上
大声地宣告吗？
***
牡蛎壳在大海里
却干渴地等待
那一滴雨
将它变成珍珠
噢 卡比尔
有了如此向往
即便是整个海洋
对于这只牡蛎壳
又有何益？
***
噢 求道者
瞳孔在眼中
至爱在心中
然而 愚蠢的我们
走遍世界
去找寻他
***
千百年来
你一直在拨动
手中的念珠
然而你的心
却没有任何改变
噢 亲爱的朋友
放下念珠
张开你的手
让心转变
***
噢 卡比尔
看这些人
看他们如何
出售他们的神
如何
盲目追求
相互模仿
他们去各地朝圣
举行空洞的仪式
内心迷失又困惑
人生在世，要活出诗意，而人生来就是有诗意的。
读卡比尔的诗，感觉他就在我们的对面，在我们的心上。他诗意地、毫不客气地揭露世间的种种，既自嘲又不放过任何人，既自爱又爱人，爱至爱的那个他。好一个畅快淋漓的人生！
活着，活着，渐渐地就心生喜悦和感动了，小小的，轻柔的，实实在在的。活着，活着，品着生活的千滋百味，在某一刻就与卡比尔相应了。读着，读着，就又懂了一些，就自然地翻译出来与大家共享。
感恩翻译小团队的亲密协作，感恩促成这本书与大家见面的人和事，感恩正在读着这些文字的你。愿你也心生欢喜和至爱。
清宁 陈迦文 艾千又
2023年5月
印度15世纪的卡比尔（Kabir）是世界文化史上受人喜爱和钦佩、作品广为传诵的诗人之一。人们以一种很少被其他诗人激发的热情，传唱着他的颂歌（bhajans），无论是在田野，还是在庙堂，无论是农民，还是音乐家。500多年以来，卡比尔的诗歌，尤其是对句（dohas），逐渐变成犹如谚语般的经典语录。卡比尔的诗歌，抒发出无数民众的心声；他的对句时常被人们引用，作为至高至深真理的实证。
作为一名织布工，卡比尔生活艰苦，一生贫困。然而，他从小就对灵性很感兴趣。虽然他一直从事编织，从来没有出家成为苦行僧，但他身上有一种忧郁和对世俗追求的超然。在他的诗中没有一丝对物质的野心；作为一名真正的瑜伽士，他就像舞台上的演员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，但从不把它误认为是“真实的”，他织布的双手助力“他内心的激情冥想”。
卡比尔的至爱不在远方，不在云山上、庙宇中或洞穴里，而是在他自己的心中，就像“花的芬芳”“眼里的瞳孔”“牡蛎壳中的珍珠”。
卡比尔的诗中有一种无处不在的超脱感——“彼岸”“未被触动的音乐”“看不见的河流”。卡比尔活在永恒的快乐与狂喜中，然而，他同时深深扎根于自己的时代和滋养他的土壤。他的比喻、寓言、讽刺、教导、关切和渴望，表明他深知本阶层和种姓的人们所经历的考验和磨难。事实上，卡比尔似乎活在某种光明朗照的此岸与彼岸共生之地；因为在他眼中，神圣临在无处不在，宇宙万有都有着同样的神圣品质。
卡比尔说：“一滴水 / 融入了 / 大海 /……大海 / 融入了 / 一滴水 / 谁还能分辨出 / 哪个是海？/ 哪个是水？”
对卡比尔来说，一个“好”人的标志不是其财富、种姓、学识或职业，而是灵性进化程度。前者不过是面具，真正的价值取决于一个人对内在的认知程度：
在每座城市
都有成群的学者
在每个地方
都有许多饱学之士
森林里到处是苦行僧
噢 亲爱的兄弟
可是真正的求知者
一个也没有
……
欲望、愤怒
躁动、贪婪
噢 亲爱的朋友
只要一个人
被它们左右
傻瓜和学者
又有何区别？
***
噢 亲爱的朋友
不要妄下判断
你必须确定
求道者的真知
而非他的种姓
要看剑是否锋利
而不是鞘是否华丽
卡比尔的爱不是突然的迷恋，并非在一时的狂热中超越自身的局限；也不会因为爱人不在而枯萎，或变得乏味。这种爱充满了信仰，但没有宗教狂热。它有韧性，不会动摇。
噢 亲爱的朋友
只有当人
永远陶醉在
他的爱中
才是真的醉了
啊！
我像一头野象一样
漫游
忘却了身体的
欢乐与痛苦
***
噢 我的至爱
每时每刻
在我周围
我都看见
你的面容
我为什么要
对任何事物
闭上眼睛？
当你的临在
无处不在！
卡比尔的诗歌随着爱人的心跳而悸动。他所有的感官和身体里的每一个毛孔，都能看见、听见、尝到、感觉到至爱的存在。卡比尔歌唱他的至爱——这个新的伴侣不受苦与乐的影响。卡比尔确信他的存在，会与他一直玩耍、舞动。 很多时候，“爱”是一个普通的词，常被滥用。人们会以为自己理解了爱的全部含义。当然，爱有很多种——有浪漫的爱、母爱、 爱国、爱某种思想等等。还有上苍那无限、无条件、永远流动的爱。 卡比尔寻求并表达的就是这种爱。然而，他并没有写文章告诉人们如何获得这种爱。卡比尔摒弃了许多他认为与爱的体验无关的东西：神像崇拜、拨弄念珠、唱诵、仪式、瑜伽、神学辩论、 哲学体系、朝圣。相反，他谈到了渴望看见至爱的面容，寻找那些在路上的人，充盈在爱中，知道在表象后面有另一个存在，并相信有一个意识的海洋。他用一千种不同的方式表达：
噢 求道者
这是所有教导的本质：
只有一心渴求
他爱的人
才会被他相中
进入他的怀抱
噢 新娘
掀起你的盖头来
你会看见
你的至爱
他就站在你的面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