洞房当天,医妃胖揍活阎王

2024-12-31 12:20

夕阳西下,枫岭驿道爬上来一辆破马车,驶过关楼后,靠坐在车厢里的老婆子脸上多出几分喜色。

“大小姐,我们已经进入京畿了,今晚在驿站歇一晚,明天下午就能回府了。”

坐在老婆子对面的是个穿着朴素、身形臃肿、脸色暗沉、左脸有颗大痦子的年轻女子。

听到对方的话,她“嗯”了一声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视线紧紧黏在手中的话本子上。

老婆子继续唠叨:“大小姐,京畿安全得很,明天您可别这么打扮了,不然回到府里,会吓到老爷夫人的。”

搞不好还以为她没接着大小姐,随便找了个村姑冒充呢。

她就没见过这么狠得下心,把自己打扮得这么丑的姑娘家。

不过这法子确实好用,这一路上,谁都不会多看他们半眼,要是用大小姐原来的模样,肯定没有这么太平。

萧清音不置可否,继续看话本。

她穿来熙国都三年了,不曾收过一封家信,原身记忆里也只有一个抚养她长大的奶娘。奶娘病逝后,原身悲痛过度,心源性疾病发作,也跟着去了。

要不是何婆子两口子找上门来,萧清音还以为原身父亲早就忘了老家还有个女儿呢。

不闻不问这么多年,突然接她回府,萧清音可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。

刚好原身还有心愿未了,她也想来京城看看,便顺水推舟,跟何婆子两口子返京。

何婆子正待跟萧清音仔细说说府里的情况,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:“停!全部给老子下车!”

萧清音放下话本,快速掀开窗帘瞄了一眼。

“是土匪,有二三十人。”

何婆子登时脸色煞白,浑身哆嗦,“关、关道怎么会有土匪……”

“您和何叔都别说话,我来应付就好,记住我们原先的说辞,千万别透露我的身份,不然我们谁都活不成。”

户部尚书千金什么的,可镇不住这些亡命之徒,只会激起他们的仇恨。

萧清音吞了颗变声丸,径直下了马车,回头看了眼关楼,见那里毫无动静,心中略沉。

关楼显然已经被这帮土匪控制了,他们敢对关楼下手,要么蠢得惊人,要么……萧清音果断放弃硬杠的打算。

何婆子和何老头战战兢兢地跟着下车。

一个身材高大、膀大腰圆的刀疤脸土匪扫了三人一眼,大手一挥:“统统带上山!”

山上颇为热闹,露天架着十几口大锅,分别做着不同的菜式,鸡鸭鱼羊猪样样俱全,满满的吃席氛围。

萧清音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已经做好盛出的菜,心里默默估算。

“把这两个老东西关起来。”

刀疤脸安排完,带着萧清音来到主宅大堂。一跨过门槛,就冲高坐在虎皮椅上的精瘦中年男人大喊,“大哥,你要的陪嫁丫鬟!”

中年男人猝不及防看到一张大痦子脸,皱起了眉头,“怎么找了个这么丑的!”

“下午没什么人过关,等了半天才来了一辆车,车上就一个老车夫、一个老婆子和这个丑丫头,你要是不要她,只能换那个老婆子了。”

刀疤脸耸耸肩。

“要不是大哥你醋劲大,那人手指头都不给我们碰一下,哪用得着从外面找陪嫁这么麻烦,早就洞房了。”

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,“算了,时候不早了,先将就一下。把药给她。”

“好咧!”刀疤脸从荷包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黑丸子,递给萧清音,“把它吃了。”

萧清音嗅了嗅,闻出这是什么药后,顺从地接过药丸。

刀疤脸看着她咽下去,又让她张嘴检查,确定药丸已经下腹,“好了,大哥。”

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清音,“不想死就好好伺候夫人,明白了吗?”

“我明白我明白。”

萧清音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。

中年男人从虎皮椅上站起来,“跟上。”

不多时,萧清音跟着他走到一处房间门口,手上捧着一套精致华美的红嫁衣。

中年男人敲响房门,和声细气道:“夫人,吉时快到了,我找了个丫鬟帮你更衣,我们等会就拜堂。”

回应他的,是一片碎瓷声。

中年男人表情不变,吩咐萧清音:“手脚麻利点,花轿马上过来接人。”

萧清音点头,一脸温顺。

中年男人转身离开。

萧清音推开房门,便见窗前坐着一个人,侧脸对着她,沐浴在金色的落日余晖里,五官绝美,气质出尘,仿佛是误入凡尘的仙人。

满室昏暗,只他一抹亮色,入目刹那,萧清音脑子一片空白,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。

直到清脆的碎瓷声将她唤醒。

“不好意思看呆了,夫人您长得实在太好看了。”

萧清音把嫁衣放到桌上,冲对方微微一笑。

谁能想到这个土匪头子的压寨夫人是个男人呢。

“夫人”二字似乎触碰到男人脆弱的神经了,萧清音话音刚落,对方就把桌上最后一个茶杯扫落在地。

萧清音看着满地碎瓷,略心痛,整套极品甜白瓷啊。

“真是败家。”她小声嘀咕了句。

男人眼里掠过一丝诧异。

萧清音关上房门,转过身来,笑吟吟道:“夫人请更衣。”

男人纹丝不动,仿若未闻。

“不好意思,得罪了。”萧清音一把抓过男人手腕,探了探脉,果然如她所料,“你中了缠丝引。”

男人刚欲动怒,听到“缠丝引”三字不由怔住。

缠丝引,传说中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毒药,不管内力多么深厚的人,中药三天后都会全身内力化为乌有,且从此筋骨无力,全身软得跟豆腐一样。

男人恍然大悟,难怪他吃了百解丸也不起作用。缠丝引是需要特定解药的。

没等他深思这女人的意图,就听到对方道:“我们合作怎么样?我刚好有缠丝引解药,可以帮你解毒。”

男人终于给了萧清音一个正眼。

萧清音继续道:“我是刚被抓上山的,今晚他们吃席,可能会喝得酩酊大醉,我们可以趁机逃走,你应该不想留在这当压寨夫人吧?”

男人定定地看着萧清音,嗤笑出声,“你以为我会信?”

“你不信就算了。要不是看你长得好,被老男人糟蹋有点可惜,我也懒得多管闲事。”

萧清音微笑。

“就当我没说过,你继续玩你的霸道匪头傲娇妻游戏好了。”

霸道匪头傲娇妻?!

男人一阵恶寒,女人这种口吻倒是让他有点相信她和这些土匪不是一伙的了。

“就凭我们两个人,怎么逃出去?”

“匪寨大概有五六百人,除了警戒的,其他人应该都会吃席,我给他们加点料,你负责搞定匪头,有他当人质,逃走不难。”

萧清音一早盘算好了。

男人沉默片刻,回道:“好,你要是真有解药,我们就合作。”

他不怎么相信这个女人,只是自己的处境已经不能更坏了,身上的缠丝引不解,今晚他只能任人鱼肉。

“稍等。”萧清音摘下左耳坠,左右拧了拧,水滴状的耳坠像开心果一样从中间裂开,露出一颗雪白丸子。

“这是缠丝引的解药,服用后大概一刻钟才能完全解毒。”

男人正要伸手,尚未接过,萧清音突然缩回手。

“缠丝引的解药可是千金难求,不能白白给你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身上没钱。”男人没好气道。

“用其他东西来抵也行,比如以身相许……”

男人打断她的话:“你死了这条心!”

萧清音满脸诧异:“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个土匪头子?”

男人脸都黑了。

他怎么就非得二选一了!

“你想要多少钱?等我脱身了可以给你。”

“算了,就当做好事吧。”看在盛世美颜的份上,萧清音决定大方一回。

男人接过药丸,不曾犹豫半分,直接送入口中。

萧清音饶有兴味地看着他,“你不怕这是毒药?”

“更衣吧,时间无多。”男人淡淡道。

嘁,这男人也太无趣了,白瞎了这么副好皮囊。

萧清音一边腹诽一边给男人宽衣解带,男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,萧清音不得不扶他起来除衣。

手才碰到男人臂膀,一声压抑的呻吟溢散开来。

萧清音抬头,见男人绝美的脸庞一片绯色,后知后觉地想起缠丝引另一个药效。

她忍不住起了坏心眼,凑近男人耳边轻声问道:“需要帮忙吗?”

“嘶!”男人倒抽了口凉气,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大卸八块,这人真是不知廉耻,居然还想趁火打劫?

“不、用!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
心里暗暗发誓,等此间事了,一定要找这女人好好算账!

“看来是我误会了,”萧清音直起身子,“还以为你不喜欢这副样子,想给你一点缓解药物,没想到你乐在其中,连最后一刻都不容错过。”

男人:“……”

刀呢!把他四十米的大刀拿过来!

门外锣鼓声响起,萧清音收起嬉皮笑脸,快手快脚地帮男人穿上嫁衣,系上腰带。

绯色俊脸在红彤彤的嫁衣衬托下,显得更加魅惑勾人,萧清音心中暗叹,不怪匪头不择手段,这样的人间绝色,谁受得住!

“你成家了吗?”萧清音心猿意马,虽然目前她的银子不算多,但养个把败家美男子还是养得起的。

“呵!”男人冷笑,“与你何关!”

就算全天下女人都死绝了,他也绝不会娶这个贪财好色的女流氓。

强扭的瓜不甜,萧清音只好作罢。

给男人披上红盖头后,她搀扶着男人走出去,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才把男人送入花轿。

锣鼓喧天中,花轿抬到了萧清音先前见中年男人的宅子前,大堂已经布置成喜堂,里里外外挂满红灯笼。

毫无疑问,这是个讲究仪式感的土匪头子。

扶男人下花轿时,想到对方不得不和中年男人拜堂的憋屈模样,萧清音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肩上骤然一沉,压得她差点跪下去。

“别太幸灾乐祸。”

男人压着嗓音,咬牙切齿道。

“我尽量。”

才怪。

男人显然知道萧清音阳奉阴违,明明解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,他还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,把重量都压在萧清音肩上。

萧清音腰都被压弯了,拜堂时一阵恍惚,不知道到底是她扶着男人在拜堂还是男人按着她在拜堂。

可太糟心了。

因此一进新房,她就把男人甩到床上,按着他一顿胖揍。

男人:“……”

这女人心眼也太小了!

萧清音没揍多少下就停了下来,这男人浑身都是肌肉,硬邦邦的,揍得她手疼。

“土匪头子就交给你了,要是你敢弄出幺蛾子……我会让你感受感受比缠丝引烈一百倍的好药。”

撂完狠话,萧清音转身离开新房。

那个土匪头子估计对自己的药相当自信,院门口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,萧清音轻轻松松就溜了出去。

宴席设在林间空地里,土匪们正按桌轮流给中年男人敬酒,喝完一轮后,中年男人把酒杯往地上一砸,高声笑道:“弟兄们吃好喝好,洒家先去洞房了。”

“哈哈哈,大哥你赶紧走,春宵一刻值千金啊!”

“战他八百回合!”

“来来来,我们继续喝!”

……

中年男人离去后,萧清音借着树影的遮挡,绕着酒席转了一圈,每停一次,就往邻近桌子的酒坛子里扔一粒药丸。

土匪们一碗一碗地干着酒,见有人趴下了,还指着对方哈哈大笑,浑然不知有人做手脚。

不到一刻钟,宴席上所有人都倒下了。

萧清音把大锅底下正烧着的柴火拔出来,用力甩向四周屋顶,这些屋顶多半是茅草搭的,一着火便熊熊燃烧。

巡逻的匪徒看到火光,大吃一惊,纷纷聚拢过来。

萧清音趁机找到关押何婆子两口子的地方,把他们放了出来。

“大小姐!”何婆子满脸惊惶,“您没事吧?”

“我没事。”萧清音回道,“小声点,跟我走,车在这边。”

马车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,连马都不曾解开,萧清音给何老头指了个方向,“那边就是下山的路,你们先过去,我随后就到。”

何婆子大惊:“您不和我们一起走吗?”

“我还有点事,放心,我会很快跟上的。”

萧清音说完就往主宅跑去,她有点不放心那个男人,虽然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,但是土匪头子看起来也不弱,他不一定打得过。

难得一见的花美男,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。

刚靠近主宅,就听到里面传来刀剑碰撞声和惨叫声,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门里飞出来,落在萧清音脚边。

萧清音低头,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映入眼帘,顿时呼吸一窒。

这是那个刀疤脸的头。

门内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,穿着萧清音分外眼熟的大红嫁衣,握着一把正在滴血的长刀。

一小波土匪赶过来,朝那人扑杀过去,眨眼便被那人砍瓜切菜一般砍了头颅,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。

那张俊美的脸庞溅了不少血,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,显得分外谲艳妖冶,宛如地狱修罗。

狭长的凤眸没有半分波动,长腿从容跨过地上的尸体,朝宴席的方向走去。

萧清音缩在墙角阴影里,大气都不敢出。

等对方消失在视野里,她才转过身子,拔腿狂奔。

妈呀,这是什么奇行种,身手也太厉害了,十个她都打不过,她居然还替人家担心!

好死不死的,她还调戏了人家一把,胖揍了人家一顿,这人报复心这么强,回头不得把她削成人彘。

跑!赶紧跑!必须赶在他荡平匪寨前跑掉!

萧清音火速追上马车,扬鞭驱马,冲破关卡,飞一般驶离枫岭关道。

……

经此一遭,何婆子两口子连驿站都不敢留宿了,连夜赶路,天刚蒙蒙亮就到了南城门外。

排队进城时,萧清音叮嘱两人:“关道那伙土匪来头不小,昨晚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。”

何婆子何老头忙不迭点头,“您放心,我们知道轻重,绝不会往外说的。”

萧清音把脸上的妆卸了,身上裹的布条也取了出来,恢复原来的姣好模样,哪怕仍穿着同一身衣服,也和方才判若两人。

从城门口到尚书府,走了一个时辰,看着何老头和门房交涉过后打开的侧门,萧清音一点也不意外。

姚氏对她一无所知,不搞点小动作试探一番才怪。

原身两岁时,母亲难产身亡,死后不到一个月,萧盛远就娶了姚氏。

姚氏进门后,各种身体不适,老太太请道士来看,道士说原身八字煞气重,原身就被送回了乡下老家。

头两年府里还会送点财物回来,原身四岁后,府里就断了往来,全靠奶娘做绣活养家,奶娘身子也不大好,熬了十年,终于熬不住,撒手而去。

原身是在奶娘葬礼上哭死的,临死前只有一个心愿,向父亲要点母亲留下的嫁妆,给奶娘换一副好点的棺材。

这大概是萧清音见过的最卑微的遗愿了。

“大小姐……”何婆子嗫嚅着,不知道怎么开口让萧清音走侧门进府。

“何叔,去宫门。”萧清音平静道,“我爹应该快下早朝了吧,我去接接他。”

何老头犹豫了一下,扯了扯马辔头,把车头调向皇宫方向。

门房一看,顿时急了,赶紧让人传话,马车走了不到十米,正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。

“老何,你往哪赶车呢,出去个把月就认不得尚书府了?”

一个身穿湖蓝色暗纹短袄和织金花纱蟒裙,头戴金镶玉镂空双鸾牡丹额饰,柳叶眉,鹅蛋脸,身形微胖的妇人快步走出门来。

紧跟在她身后的,是个穿着一身绯色梅花暗纹长袄、粉面桃腮的少女。

何老头立刻勒马停车,作揖行礼,“见过夫人,见过二小姐。”

萧清音在何婆子催促下下了车,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妇人,“你就是我的继母吗?”

姚氏原以为会看到个又黑又瘦、畏首畏尾的乡下土丫头,没想到对方肤如凝脂,面如白玉,言行举止落落大方,除了身上的衣服,和“土”字完全扯不上关系。

气质比她精心养育出来的女儿还要好,五官依稀能看出几分故人风采。

姚氏用力掐了下手心,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,“是的,我是你母亲,这是你妹妹清容。你弟弟在书院读书,休沐日才回府。”

“终于见到姐姐了!”

萧清容走上前来,熟稔地挽着萧清音手臂,笑容可掬。

“我从小就听说有个姐姐在乡下休养,一直盼着姐姐早日回来,如今可算如愿了。”

声音温婉轻柔,透着一股惊喜,但萧清音一听就知道她在捏着嗓子说话,发音不曾经过胸腔。

“是吗,我倒是不曾知道自己有个妹妹,还以为萧家早就死剩我一个了呢。”

萧清音扯开她的手。

“不然怎么会十几年不闻不问,任由我和奶娘自生自灭。”

萧清容表情一顿,似是被她的尖锐刺到了。

姚氏当下就明白萧清音不好对付,她叹了口气,苦涩道:“你有怨气也是应该的,怪我们身子不争气,经不起煞气冲撞,就连给你送点东西,也要病上十天半载……”

“这么怕煞气冲撞,怎么还让人接我回来?”萧清音冷笑,“是嫌命太长了吗?”

“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,”萧清容撅起嘴巴,“娘可是时刻牵挂着你,一直寻思给你找门好亲事,听说皇上要给他最宠爱的外甥赐婚,立刻就把你推荐上去了呢。”

“陛下已经下旨赐婚了,接你回来正为了筹备婚事。”姚氏接口道。

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得到她?

萧清音严重怀疑这位皇帝外甥要么人品不佳、样貌奇丑,要么身有隐疾或有不为人知的癖好。

她朝何婆子看过去,这一路上,何婆子两口子不曾跟她提过半句赐婚的事。

何婆子立刻低头,躲避她的视线,显然她是故意瞒着她的。不用说,肯定是姚氏的吩咐。

萧清音并不怎么意外,虽然她在何婆子水土不服奄奄一息时救过她的命,又帮何老头治好了多年的顽疾,这两人终究是府里的人,不可能跟她一条心。

“我没接着圣旨。”萧清音平静道,“难道现在颁布圣旨不需要本人接的?”

“你当时不在府里,我们不好意思让宣旨的公公大老远跑去老家,就让你妹妹代接了。”

姚氏解释道,她没想到萧清音居然能想到这一层,看来这个继女虽在乡下长大,却并不蒙昧无知。

萧清音在现代看过的网文没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了,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戏码。

这桩婚事百分百是赐给萧清容的,这对母女不乐意,想让她李代桃僵。

“圣旨在哪?”萧清音问道,“既然是给我的圣旨,总要给我看看吧。”

“你识字?”

萧清容脱口而出,立刻道歉。

“姐姐,我没别的意思,就是听说你身边只有奶娘,没上过学……”

“是没上过学,但字还是认得几个的。”萧清音淡淡道,“看个圣旨不成问题。”

见她执意要看圣旨,姚氏只好把她带到正院,取了圣旨给她。

萧清音一看就明白这对母女为什么连赐婚都敢糊弄了。

圣旨上并未写清楚萧清容和那个皇帝外甥的名讳,只是笼统写着“萧氏嫡女”和“永安侯世子”。

原身两岁就被送到乡下,不曾在人前现身过,想必京城人人都以为萧尚书只有萧清容一个嫡女,默认萧氏嫡女代表萧清容。

“永安侯世子母亲是昭阳长公主,陛下和昭阳长公主感情极好,对永安侯世子比皇子还好,你嫁过去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。”

姚氏一副萧清音捡到宝的表情。

萧清音收起圣旨卷轴,笑问道:“这么好的人家,你怎么不让妹妹嫁过去?”

“姐姐尚未出嫁,哪轮得到她这个妹妹呢,你嫁得好,以后也能提携娘家,对我来说,都是一样的。”姚氏慈爱道。

“对了,明天昭阳长公主办生辰宴,你和我们一块过去,见见长公主和其他夫人小姐。好让她们知道,我们萧家还藏着一颗明珠。”

这是迫不及待要她亮相,好坐实这桩亲事。萧清音了然。

她没有异议,想让京中之人知道萧家还有个嫡女的人可不止姚氏。

“好的。”

“你先回院休息,下午会有人给你量体裁衣,新衣没那么快做好,我让容容拿几套衣裳给你,明天你先穿她的。”

姚氏刚交代完,萧盛远便下朝回来了。

“没想到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。”萧盛远看着萧清音,感慨万千道,“你都从小娃娃长成大姑娘了。”

他长得儒雅清俊,哪怕年近不惑,身形依然挺拔,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上位者的威严,又为他增添了不少魅力。

想必当年他高中探花,骑马游街时也风采过人,才会让原身母亲这个侯府小姐一见萧郎误终身。

结果嫁过来不到五年就香消玉殒,啧,真是男色害人。萧清音暗哂。

寒暄过后,萧盛远问了句:“你们进京畿是不是走的枫岭驿道?”

“是的。”萧清音眼波微动,“怎么了?”

“幸好没出事。”萧盛远回道,“枫关半个月前被一伙土匪控制了,掳掠杀害了不少过客,今早才被南五营剿了。”

“居然还有这种事,”萧清音一脸后怕,“好在我们的马车够破够烂,那些土匪看不上。”

萧盛远疑惑地看向姚氏:“我们的马车很破吗?我记得府里的马车好像是两个月前新造的……”

姚氏没想到萧清音一上来就告状,赶紧找补。

“老爷,出门在外当然是低调一点比较好,用府里的马车去接人,何婆子他们怕是刚出京就被劫走了,我特地找了辆不显眼的车。”

“还是夫人考虑周到,”萧盛远点头赞同,转而问道,“院子都安排好了吗?”

“早就安排好了,几天前我就让人把海棠苑打扫干净了,还拨了四个丫鬟过去……”

萧清音听着两人絮叨,就知道萧盛远这人对内宅之事毫不上心,全由姚氏做主,完全指望不上。

幸好她不是原身,不然怕是要被这个爹呕死。

她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,姚氏见状,对一旁伺候的婆子道:“许妈妈,你带大小姐回海棠苑休息。”

“好的,夫人。”

海棠苑在府邸西北角,有三间上房,两个耳房和东西厢房,院里立着四个丫鬟。

“春花、夏雨、秋月、冬雪。”许妈妈给萧清音一一介绍,“都是夫人给您安排的丫鬟。”

“见过大小姐。”丫鬟们齐齐给萧清音行礼。

萧清音点点头表示认识了,便回房休息。昨晚整宿没睡,她早就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。

一睡就睡到下午,午饭已经放凉。

“拿去热一热。”

萧清音看着几盘凉飕飕的菜,一点胃口都没有。

伺候她吃饭的是长着一张圆脸的春花,听到萧清音的吩咐,她一脸为难。

“小姐,厨房只有饭点才给热菜。”

“你们二小姐也是这规矩?”

春花不说话了。

说曹操曹操到,才提到萧清容,她就带着两个丫鬟进院。

“姐姐,这是娘让我送过来的衣服,都是今季新作的,我只穿过一两次。”

萧清容指挥丫鬟放下衣服,自己则把一个檀木盒子递到萧清音跟前,缓缓打开。

“这是我送姐姐的首饰。”

盒子里金光璀璨,装满了金钗、金簪、金手镯、金耳坠……

萧清音瞪大眼睛,伸出手去。

萧清容心中暗笑,不愧是乡下土包子,见了点金饰就移不开眼了,真是俗得要命。

她等着欣赏萧清音欣喜若狂的傻气表情,却听到对方感叹:“看来府里日子也不好过呀。”

萧清容满脸不解。

“派去接我的马车是破的,这些金饰也都是包金的。”

萧清音颠着手里的金镯子。

“先前是我误解了,府里不是故意不管我和奶娘死活,而是日子过得太艰难了,顾不上。”

说谁日子过得艰难?!

萧清容气得发抖。

这些金饰之所以是包金的,纯粹是因为她不想让萧清音占便宜,这蠢货居然理解成府里日子艰难?

“姐姐你胡说什么呢,这些都是真金,怎么可能是包金。”

萧清容勉强维持笑容。

“京城跟乡下可不一样,没人会戴包金的首饰。”

“妹妹你是被谁骗了吧?”

萧清音一脸惊诧。

“真金和包金的重量不一样,随便掂量掂量就能分辨,你竟然分不清楚?不会吧,妹妹你该不会从来没碰过真金吧?”

萧清容被她眼里的怜悯之色气得抓狂,明明她才是没见识的乡下土包子,怎么敢反过来嘲讽自己!

“妹妹你要是不信,我们出去找金铺辨一辨。”

萧清音“啪”地一声盖上盒子,抓起萧清容的手。

“这可不是小事,必须得弄清楚。”

萧清容被拖着踉跄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,用力拉住萧清音,讪笑道:“姐姐,可能是丫鬟拿错了,这不是我要送你的那盒首饰。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萧清音停下脚步,“那妹妹可要好好管教管教,这丫鬟做事也太不上心了,送人的东西都能拿错,幸好遇上我,这要是遇上别人……”

萧清容万没想到自己费了一番心思,非但没有打击到萧清音,反而被她数落,脸上的笑差点就挂不住了。

“姐姐我还有事先回去了,首饰稍后再让人送过来。”

“等等,”萧清音扯住人不放,指着桌上的冷菜道,“妹妹,不是我多嘴,府里管得真是太松了,我睡晚了想热个饭吃,春花说厨房不是饭点不给热,人浮于事啊这是……”

萧清容差点被她这一顿点评送走,立刻让厨房送了热饭热菜过来才止住萧清音的魔音。

她气急败坏地去正院找姚氏,“娘,那个土包子太恶心了!”

姚氏一脸淡定地喝茶,等她发泄完了,不紧不慢道:“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?要沉得住气!你倒好,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激得发脾气。”

“她说话真的很气人!”

“好了,你忍一忍就是,过了明天,她就嘚瑟不起来了。”姚氏宽慰道。

萧清容精神一振,“娘您有什么打算?”

姚氏跟萧清容说了自己的安排,萧清容拍手叫好,“到时候她不死也得脱层皮!”

“那是,”姚氏冷笑,“就算是永安侯世子,也不是她能高攀的。”

哪怕她看不上永安侯府,让萧清音替了这门亲事,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过去享福。

这个小贱人就该烂在泥里,给她的容容做陪衬。

……

翌日出府,萧清容看着身穿月白短袄红色马面裙的萧清音,惊愕道:“你怎么没穿我给你的衣服?”

难道她看出来那些衣服颜色搭配很难看了?

萧清音用团扇半遮着脸羞涩道:“妹妹你的衣服太小了。”

“小?怎么可能,我们明明身形差不多。”

“这里小了。”萧清音在胸前比划了一下。

萧清容:“……”

啊啊啊啊!这土包子太不要脸了!

“那我送你的金饰呢,怎么也没戴?”

“我本来想戴的,但是想起妹妹你好像打扮得特别素净,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,还是向你看齐比较好,就简单弄了个发髻,簪了点珠花。”

让萧清音在人前出丑的算盘完全落空了,萧清容拧了拧帕子,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萧清音腰侧,好在还有娘的计划。

萧清音敏锐地留意到了她的举动。

先前更衣时,春花拿了个香囊给她,说京城贵女都会在腰间佩戴香囊,好让自己走起路来步步生香。

萧清音看过香囊,里面除了干桂花没别的东西,就挂上了。

看来还是有猫腻。萧清音瞄了瞄萧清容腰侧香囊,唇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。

永安侯府和尚书府只隔了两条大街,不一会儿就到了。

进府后,姚氏带着两个女儿和其他夫人小姐打招呼,众人对貌美面生的萧清音十分好奇,纷纷打听。

“这是我们家大姑娘,云姐姐留下的骨血,先前在老家养着,如今陛下赐了婚,才接了回来。”姚氏回道。

她这么一说,众人才想起萧尚书还娶过云家七小姐,云家十五年前犯了事被夺爵后,那位云七小姐就病逝了,久而久之京中人也就淡忘了。

没想到她还留下了一个女儿,这个女儿在乡下养大还长得如此出众,容貌气质毫不逊色于京中贵女。

一些人酸溜溜的时候,有人却留意到那句赐婚,疑惑道:“萧夫人,你们家竟然不止二姑娘被赐了婚,大小姐也赐婚了?是哪一家,我们怎么没收到风声?”

姚氏轻咳了一声,不好意思道:“就一桩赐婚,是我们大姑娘和永安侯世子的。”

“什么?!这桩亲事居然是你们大姑娘的?”

众人惊诧不已,围着姚氏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。

一个长得珠圆玉润,像冬天的小肥啾一样可爱的小姑娘把萧清音拉到一边,悄悄问道:“你见过永安侯世子了吗?”

萧清音摇头,“没见过,我昨天才回京的,什么人都不认识。”

小姑娘脸上顿时写满了同情。

“永安侯世子可是个活阎王,他十二岁进军营,十五岁上战场,初次作战就毁了容,只能戴着面具过日子,性子暴戾得很,看谁不顺眼就抽刀砍人,京中纨绔见着他都绕道走……”

小姑娘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,末了,一脸遗憾地看着萧清音,“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,嫁给他真是太可惜了,他会把你打死的。”

萧清音总算明白姚氏为什么舍得把这门好亲事给她了,笑道:“那也没办法,这门亲事不是我说了算。”

“也是,圣旨都下了,”小姑娘眼中同情之色更甚,“我爹在陛下面前还说得上话,要不我跟他说说,让他劝陛下收回成命。”

萧清音哭笑不得:“君无戏言,哪能随随便便撤回,谢谢你的好意。”

“谢什么,我又没帮上忙,我叫左妙妙,姐姐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萧清音。”

……

左妙妙是左御史家的闺女,萧清容多次想和她交好,左妙妙愣是不理她。如今见她和萧清音相谈甚欢,心里暗恨。

她走过来,阴阳怪气道:“姐姐真是好手段,这么快就哄得左小姐团团转,跟条小狗似的。”

“说谁像狗呢!”左妙妙杏眼圆瞪,“你嘴巴这么臭,是不是从来不刷牙?”

她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,一旁的夫人小姐听见了,纷纷侧目,萧清容脸色通红,气得直哆嗦。

“你,你……”萧清容刚要回骂,就被姚氏扯过去低声警告:“你乱发什么脾气!别坏了我们的大事。”

萧清容一脸愤懑地闭上了嘴巴。

不一会,昭阳长公主出来见客,萧清音被她那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狠狠震了一下。

额滴神呐,这也太美了,永安侯世子但凡有她一半美貌,也会被京城闺秀哄抢吧。

不过这副眉眼,有点似曾相识,到底在哪见过呢?

没等萧清音回忆起来,姚氏就拉着她和萧清容上前行礼道贺。

昭阳公主看着萧清音,正要开口,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喘息,发出阵阵哮鸣声。

从旁伺候的花嬷嬷顿时脸色大变,立刻唤人:“快传府医过来!”

在场的夫人小姐又惊又慌,纷纷围拢过去,“公主这是怎么了?”

府医过来后,立刻给昭阳长公主针灸治疗,却未能奏效,昭阳长公主越发喘不过气来。

府医急得满头大汗,大叫道:“去请太医令!”

匆匆赶来的永安侯听到这话,当即吩咐随从去宫里接人,见众人围得密不透风,赶紧疏散,“殿下身体不适,请大家先移步宴会厅用膳。”

众人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情,全都一脸担忧地跟着侍女离开。

姚氏看着昭阳长公主愈发苍白的脸色,心跳如雷,长公主她、她不会救不回来吧?

要是长公主死了……不不,长公主不能死,她要是死了,陛下肯定会追究到底,她们全都逃不过!

取走那个香囊应该就会好了,姚氏竭力镇定下来,刚要开口,耳边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。

“侯爷,殿下性命危急,我学过一套针法,是针对哮喘症的,侯爷要是信得过我……”

姚氏气得差点吐血,萧清音居然愚蠢到这个时候跳出来,她到底知不知道长公主有个好歹意味着什么!

“你胡说些什么!别拿你跟乡下郎中学的半吊子医术出来丢人现眼,没看府医都没有办法吗!”

萧清音没理她,直直地看向永安侯,淡定道:“侯爷,恐怕殿下撑不到太医令过来,我用我的性命保证,绝对能保殿下安然无恙。”

永安侯在花嬷嬷提示下已经知道这姑娘是谁了,连太医出身的府医都无能为力,一个乡下长大的千金小姐却说自己能救治,让他如何相信?

但他此刻正紧握着妻子的手腕,清楚感受到她的脉搏越来越弱,好像下一刻就要停止跳动一样。

这姑娘脸上的神情如此淡定,如此自信,也许她真的有办法?

“你最好保证自己做得到,不然,”永安侯做了这辈子最艰难的决定,“你知道后果的。”

“侯爷放心。”萧清音大步上前,从府医手里接过银针,几乎看也不看就开始施针。

府医以为她乱来,正想阻止,却发现她每一针都准确落在穴位上,而随着银针一根根落下去,长公主呼吸竟通畅起来,哮鸣声也小了许多。

永安侯也察觉到这份变化,绷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。

姚氏一颗心却快蹦出来了,萧清音怎么可能救得了长公主,她离长公主越近,长公主只会死得越快!

她猛推了萧清容一把,萧清容意会。

“姐姐!长公主殿下危在旦夕,你怎么能乱施针,你这样,会害死公主殿下的!”

她大喊着冲过去,手往萧清音腰间荷包探去。

一股馥郁的桂花香飘散开来,永安侯脸色骤变,指着萧清容道:“快把她拖出去!”

侍女们立刻上前,架起萧清容,把她拖出会客厅。

姚氏大惊,“侯爷,您是不是弄错人了?”该被拖出去的难道不是萧清音吗!

永安侯脸色阴沉地看着姚氏,“刚才那个是你女儿?”

“是,正是小女。”

“你们难道不知道殿下的忌讳吗?公主府和侯府不允许出现桂花香,你女儿为什么佩戴桂花香囊?”

姚氏猛然抬头,“侯爷,您误会了,小女不曾佩戴桂花香囊。”

“误会?”永安侯冷笑,“花嬷嬷,你去看看,她那个香囊里面装着什么。”

花嬷嬷领命而去,随即回来禀报:“侯爷,萧二小姐香囊里装满了干桂花。”

永安侯疾言厉色道:“萧夫人,你还有什么话好说!”

“怎、怎么可能!”姚氏难以置信,“那个香囊绝不是容容的!肯定是……”

她陡然意识到什么,目光如尖刺一般扎向萧清音。

萧清音刚把昭阳长公主从鬼门关抢救回来,闻言转身,一脸疑惑地看着姚氏:“怎么了?”

姚氏径直走到萧清音身边,扯下她腰侧香囊,用力撕开。

干茉莉花散落一地。

姚氏用吃人的目光看着萧清音,“你什么时候换掉容容的香囊的?”

“你在说什么?我没换过香囊,这个香囊是更衣时丫鬟拿给我的。”萧清音脸上一片茫然。

香囊自然是她下马车时换过来的,她不知道这对母女打算拿香囊作什么文章,但既然存在隐患,她肯定不会留在身上。

没想到她们这么狠,居然连昭阳长公主的命都敢利用。昭阳长公主对桂花香过敏,只是闻到一点香气就引发严重哮喘。

“够了,姚氏。”

昭阳长公主厉声喝道。

她已经缓了过来,凤眸满是凌厉之色,“不要再狡辩了,你以为本宫是傻子吗!”

姚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殿下冤枉啊!给臣妇和小女一万个胆子,我们也不敢谋害殿下!”

那人只告诉她昭阳长公主闻到桂花香会咳嗽,没说会要命啊,要是早知道,她肯定不用这一招陷害萧清音。

“殿下,臣妇真的不知道小女身上为什么会有桂花香囊,请殿下给臣妇一个赎罪的机会,臣妇定会彻查此事,给殿下一个交代。”

话音刚落,外间传来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
“咳咳,救、救命……”萧清容的哀求声响起。

姚氏脸色巨变,惊恐抬头,“殿下,求求您,小女就算犯了您的忌讳,也不是故意的,罪不至死,请您饶她一命!”

说完,她把头嗑得砰砰响,要不是地上铺着厚毯子,这会额头已经见血了。

昭阳长公主静默不语,直到外间传来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,她才缓缓开口:“寒儿,放了她吧。”

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会客厅,右手抓鸡一样抓着萧清容的脖子,把她拖进来后,往地上一扔,关切问道:“娘,您怎么样了?”

“已经没事了。”昭阳长公主嫌弃地看了他一眼,“你怎么又弄了一身血,赶紧去换身衣服。”

“好,这就去。”

来人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。

这人应该就是永安侯世子了,萧清音心想,她看了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省、脖颈一圈青紫的萧清容,暗叹活阎王真是名不虚传,就连声音都透着一股阴森。

不由得怀念起那个“压寨夫人”的嗓音来,仙乐一般悦耳,听了耳朵都要怀孕。

姚氏跪坐在萧清容身侧,又急又慌,却不敢开口让府医给她看看,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昭阳长公主。

昭阳长公主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,只顾和萧清音说话:“听说你才是寒儿的赐婚对象?”

萧清音点头,“臣女也是这么听说的。”

昭阳长公主大笑,“你这孩子倒是比京中这些木头美人有意思,本宫差点就一命呜呼了,多亏你施以援手,你这医术可不寻常,是跟谁学的?”

“一个云游四海的老道士。”萧清音随口胡诌,“教了我几年就走了,不知去向何方。”

“看来本宫是无缘相见了。”昭阳长公主喟叹了一声,便见何嬷嬷领着太医令进来,她摆了摆手,“劳您白走一趟,本宫已经好了。”

永安侯不大放心,“殿下还是让太医令把一把脉。”

“好吧。”昭阳长公主应允,太医令看完诊,震惊不已,“殿下身子更胜往昔,不知方才是哪位名医出手?”

他看向府医,府医一脸惭愧地看向萧清音,太医令惊愕,救了长公主一命的居然是个闺阁小姐?

“山外有山,人外有人,您可别小瞧了我未来儿媳。”昭阳长公主朗笑道,“她可不是一般人。”

这是承认萧清音和永安侯世子的亲事了?

姚氏心如刀绞,这一番算计,非但没能让昭阳长公主恶了萧清音,还赔上了自己女儿,真是亏大了。

她不曾想到,代价远远不止于此。

昭阳长公主直接把她们母女赶出侯府,姚氏灰头土脸地带着萧清容回府,还没来得及喊大夫,萧盛远下朝回来,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
“你们在公主府做了什么?陛下当着满堂文武的面骂我教女无方,让我闭门思过一个月,还罚俸一年!”

姚氏傻了眼。

“这、这怎么还闹到朝堂上去了……老爷,妾身和容容是冤枉的啊。”

姚氏抹着眼泪跟萧盛远诉苦:“……容容知道公主不喜桂花,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?清音初来乍到,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这些规矩,她倒是有可能犯错,可偏偏是在容容身上找到桂花香囊,她救了公主,反倒成了侯府座上宾……”

凭什么好处都是萧清音得了,苦却要她们母女受着。

“容容差点就被那个杀胚掐死了,老爷在朝堂也丢了大脸,妾身就怕事情太巧了,等公主和侯爷回过神来,怀疑她故意设局,那我们阖府都要丢脑袋啊。”

萧盛远不觉得这个乡下长大的女儿有这么大的本事,短短时间就打探到长公主的忌讳还设下圈套,但姚氏的担忧不无道理,事情实在太巧了,这可是谋害皇室的罪名。

于是,萧清音吃完宴席回来就被勒令禁足,不许出院门一步。

“禁足?”萧清音好笑不已,“区区一个尚书府也想困住我?想得真美。”

翌日一早,洗漱过后,她旁若无人地走向院门,丫鬟们见状,赶紧上前拦人。

“小姐,老爷让您……”

话没说完就眼前一黑,晕倒在地。

萧清音就这么一路撒药出府,所到之处,人仰马翻,姚氏收到消息后,气得砸了满屋瓷器。

“真是无法无天!无法无天!”

萧清音从馄饨摊子吃到烧饼摊子,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时不时驶过的华贵马车,满意点头:“还是京城阔绰,把药铺开到这里,肯定财源滚滚来。”

这个时代女大夫少得可怜,有也是出自医家,萧清音无门无派,想给人治病人家都不要,穿越过来后,为了谋生,和人合伙开了药铺。

药铺开在宜州,也就是萧氏老家所在州府,经过几年经营,生意蒸蒸日上,但宜州不大,生意好极有限,萧清音早就盘算开分店。

她把京城最大的几条商业街溜达了一圈,打听了一下商铺租售价格,发现全都贵得离谱。

宜州药铺一年营收还不够在这里租半年铺子。

“不愧是寸土寸金的京城,”萧清音暗暗乍舌,“在这当房东比做生意赚多了。”

肚子咕咕叫起来,她正想找个地方吃午饭,突然看到前面的医馆围了不少人,有人正声嘶力竭地呐喊:“苟大夫,求求您,救救我祖母!”

“本馆不治死人!赶紧抬走!”一个声音毫不留情道。

萧清音挤了进去,见地上跪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,怀里抱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,老人家全身僵直,一动不动。

“祖母尚有体温,她还活着!”青年争辩。

“心跳都没了,还说人活着?去去去,别给我们添晦气!”

药童拿着扫帚赶人。

萧清音走到青年身前,蹲下抓起老人家的手把脉,随即对青年道:“把她放到地上,保持平躺。”

青年愣了愣。

“快!再拖下去就来不及了。”

青年回过神来,激动道:“你能救我祖母?”

“能!”萧清音坚定道。

青年已经濒临绝望,对这个突然出现在面前,说能救回祖母的人,想也没想就信了,立刻依言照做。

萧清音给老人家做起了心肺复苏。

围观人群见她又是按压老人家胸口,又是往老人家嘴里吹气,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。

“她这是在做什么?跳大神吗?”

“天哪!死了还要被折磨,怕是连个全尸都没得,真是不肖子孙。”

“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的,穿着也不像普通人家,怎么做事这么吓人……”

方才被青年称作苟大夫的中年人见状,冷笑道:“心都不跳了,还在这跳大神,真是可笑。”

萧清音足足做了六组心肺复苏,老人家的心脏才微弱地跳动起来,她顾不得手酸,立刻从袖袋里取出银针,给老人家施针。

“咳咳!”老人家剧烈咳嗽起来,萧清音扶她坐起来,老人家吐出一口黑色淤血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
“祖母!”青年激动地抱住老人家。

“娘呀!诈尸啦!诈尸啦!”

围观人群沸腾起来,有人连连后退,有人壮着胆子上前查看。

青年用力拍开试图伸过来触碰老人家的手,厉声喝道:“你们想干什么!不许碰我祖母!”

那人被打了也不恼,好奇道:“你祖母真的活过来了?”
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青年小心翼翼扶起老人家,“祖母,你现在怎么样,难不难受?”

老人家摇头,“我好多了。”

她把头转向萧清音,正要道谢,看清她的长相后,整个人怔在原地。

“挽、挽茵?”老人家嘴唇翕动了几下,又摇起头来,“不不,茵儿已经不在了……”

气色才好了点的脸庞神色迅速灰败,沉郁的哀痛弥漫开来。

萧清音把她的呢喃听在耳里,感觉挽茵这名字分外熟悉,回想片刻,张口问道:“您说的可是云挽茵?”

老人家惊愕:“你怎么知道她?”

“先母正是云氏挽茵。”萧清音回道。

老人家和青年一脸震惊。

“你、你是茵儿的女儿?”老人家瞬间眼眶发红,“我是你外祖母啊!”

这回轮到萧清音震惊了。

但她很快回过神来,“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,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。”

两人点头。

萧清音便和青年搀扶着老人家,走出包围圈,街对面便有酒楼,萧清音提议:“我们边吃边聊吧。”

青年脸上闪过一丝局促,老人家拍了拍萧清音的手背,指着不远处一家茶铺道:“那里就好。”

“我第一次逛京城,还没尝过这里的酒楼菜式呢,你们就当陪陪我吧。”萧清音笑道。

老人家顿时一脸心疼,“好,那就去酒楼。”

萧清音扶着她过街,突然察觉到什么,抬头一看,只看到酒楼二楼打开的窗户,疑惑地收回视线。

二楼松字号雅间,一个敞着胸襟,看起来玩世不恭的年轻男子拿起白玉酒壶,倒了两杯酒,冲坐在对面,戴着狰狞面具的青年暧昧道:“千年铁树开花了?盯着人家姑娘看了那么久。”

易水寒凉凉地瞥了他一眼,“那是我未婚妻。”

“原来是未婚妻啊,等等,未、未什么?”欧阳修齐一口酒差点喷出来,“你什么时候有了未婚妻?”

“一个月前。”

“那桩赐婚?”欧阳修齐惊诧,“你不是不乐意,想让你舅舅收回成命吗?”怎么转眼就一口一个未婚妻了?

易水寒缄默不语。

他原先确实是那么想的,舅舅见他迟迟不成家,乱点鸳鸯谱,他连萧尚书女儿的模样都不曾记住,怎么可能同意娶她。

然而刚回京就得知,萧家居然玩了一手移花接木,把乡下长大的嫡长女塞给他。

这个嫡长女古怪得很,和奶娘相依为命长大,却习了一身非凡的医术,不仅轻而易举止住了他母亲的哮喘,连心跳停了的老人家都能救回来。

两次救人刚好被他碰见,未免过于巧合。

易水寒怀疑,这个女人很可能不是萧盛远的嫡长女,而是替代了她身份的细作。

对方的目的他尚未明白,但可以肯定,是冲着他来的。所以他暂时打消了退婚念头,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。

欧阳修齐见他不说话,还以为他被自己猜中心思,不好意思了,顿时哈哈大笑:“没想到活阎王也有动春心的一天,这位萧小姐本事真不小,有机会我得会一会才行。”

易水寒眼神沉了下来,“离她远点!”

自古医毒不分家,这女人医术这么好,谁知道她掌握了多少毒药。

先前他去匪寨摸底,正是掉以轻心,才会中了缠丝引,差点……想起那个胆敢调戏他的女流氓,易水寒脸色一片阴寒。

“不会吧,这么快就醋上了?”欧阳修齐揶揄,“我们的活阎王居然是个醋坛子。”

他打定主意,一定要向这位萧小姐讨教讨教,她到底是怎么征服易水寒的。

易水寒:“……”

算了,这人要作死他也管不着,希望到时候来得及给这家伙收尸。

……

“您先喝点汤,暖暖身子。”

隔壁雅间,萧清音盛了一碗汤给韩氏。候菜时,她从两人口中得知,他们是原身的外祖母和表哥。

云家青壮在十五年前全部战死,只留下韩氏一众寡妇、五岁的云昭和刚出生的云姝。被夺爵抄家收府后,韩氏让能回娘家的儿媳都回去了。

剩下的,这些年来改嫁的改嫁,病死的病死,偌大的云家,如今只剩下韩氏和云昭云姝三人。

“你娘走那会,云家兵荒马乱,我也顾不上你,等尘埃落定,你已经被送走了,我想找人接你回来,但家里境况也不好,怕你跟着受委屈……”

韩氏说着说着,眼泪流了下来。

萧清音把帕子递过去,柔声安慰:“我明白,这些年我也很想您,只是回不来……”

原身有惦记外祖母,但她不识字,写不了信,和奶娘两个弱女子又没有足够盘缠和胆量上路,便相隔了这么多年。

三人吃完午饭,萧清音给韩氏仔细诊断了一番,去药铺抓了药,又叫了马车送他们回家。

上车前,云昭不好意思道:“表妹,我们住的地方有点乱,要不你先回家吧,我和祖母回去就可以了。”

萧清音摇头,“表哥不用担心,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。”

“但是……”

“难道表哥不欢迎我上门拜访吗?”

萧清音佯装嗔怒。

云昭说不过她,只好同意下来,一再叮嘱:“那一片小混混和凶徒很多,你一定要小心,别落单。”

萧清音从两人打着补丁的衣着已经知道云家光景不佳,但看到他们的居住环境后,还是吃了一惊。

这里离酒楼所在大街不算远,就隔了几个街区,但没有一栋像样的建筑,全是用木头和茅草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屋,任何人只消看一眼便知道,这是京城贫民窟。

污水四流,烂菜叶、鸡蛋壳、鸡鸭毛随处可见,风一吹,脏物漫天。

云昭窘得脸都红了,萧清音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,绣花鞋踩到烂泥巴也不在乎,一心一意扶着韩氏走路。

转角遇到几个混混模样的干瘦男子,看到萧清音后,立刻围了过来。

“哟,姓云的,艳福不浅啊,居然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回来。”

“滚!”云昭怒喝。

“胆儿不小,敢这么对妹夫的弟兄说话。”一人笑道,“看来你是想把美人赔给我们。”

妹夫?萧清音愣了愣,云表妹难道嫁给了小混混?下一瞬便听到杀猪般的嚎叫声。

一道圆滚滚的身影嚎叫着破开木墙,重重地砸落地面,砸出一个凹坑来,头一歪,没了声音。

小混混们大惊失色,齐扑过去,“大哥!”

一个扎着高马尾,穿着一身短打,英姿飒爽的少女从破墙走出来,一脚踩在凹坑那人脚踝上,用力碾了几下。

胖子痛醒过来,立刻用和他那肥胖身材不相称的灵活度弹跳起来,跪坐在少女身前,左一下右一下地打自己耳光。

“云姑奶奶,您饶了小的,小的被猪油蒙了心,胆敢肖想您,小的该死,小的混账。”

小混混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,难以相信这人居然是他们老大。

少女抬脚,把人踹翻在地,面无表情道:“滚!下次别让我看到你们!”

胖子连滚带爬地奔向巷口。

小混混们赶紧追上去。

少女拍拍手,正要收拾散落的木头,扭头一看,自家兄长正黑着脸瞪着自己,旁边还站着祖母和一个窈窕淑女,脸色顿时僵住了。

天哪!她该不会把这位漂亮姐姐吓着了吧?

“身手真好!”萧清音开口打破沉默,“太帅气了!”

云姝心情大好,快步上前,娇笑道:“祖母,您和阿兄去哪里了?我干完活回来一个人都没有,正想找你们呢。”

韩氏不答反问:“刚刚怎么回事?”

云姝顿时拉长了脸,“马老三那帮人路过,见我一个人在家,想要欺负我。”

“没吃亏吧?”云昭问道。

“我能吃什么亏,没揍死他们算好的。”云姝笑道,看向萧清音,“这位姐姐是?”

“这就是你清音表姐。”韩氏回道。

云姝眼睛大亮,扑过去给了萧清音一个大大的拥抱,激动得语无伦次:“音姐姐好呀,祖母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你,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。”

激动过后,她拉着萧清音进屋坐,刚走到门口,茅草屋顶塌下来,顿时傻了眼。

云昭额头青筋直跳,“云小姝,说了多少次,不要在家里动武!”

云姝挠挠头,羞赧道:“一动手就,就忘了……”

云昭剜了她一眼,云姝吐了吐舌头,兄妹俩撸起袖子,准备修复茅屋。

萧清音笑道:“时间还早,我们去牙行买个宅子,等会就搬过去。”

“我们要是有钱买宅子就不会住这里了。”云姝脱口而出。

“我有钱。”萧清音回道,“可以送你们宅子。”

她接管了原身的身体,自然要帮她照顾好在乎的人。

“音音,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,”韩氏露出一丝微笑,“宅子我们会攒钱买的,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。”

“没错,”云昭附和,“表妹你刚回京,花钱的地方多着呢,我们在这住了十几年,早就习惯了。”

“这里不安全。”萧清音回道,“小姝虽然身手不错,但明枪易挡,暗箭难防,要是遇上耍肮脏手段的,未必防得住。外祖母年纪也大了,受不起惊吓。”

这些云昭都考虑过,但是再怎么担忧,也不能让表妹出钱买宅子,她在乡下呆了那么多年,他们都没帮上忙,哪能拖累她呢。

“我们会尽快租个像样的地方……”

萧清音换了个提议,“你们要是不肯接受,宅子就记在我名下,权当我借给你们住的,这总可以了吧。”

“这……”韩氏不好再拒绝,“京城宅子可不便宜,你有足够的钱置宅子?萧家把你娘的嫁妆还给你了?”

“没有。”萧清音摇头,“嫁妆还没拿回来,你们不用担心,我自己做买卖挣了不少钱,买个普通宅子不成问题。”

韩氏放下心来,四人一同去了牙行,选了个二进的宅子,花了两千两买下来。

萧清音帮他们搬完家,吃过暖屋饭,这才拎着新买的零食和话本,踏着暮色归家。

府里的下人见到她纷纷闪避,仿佛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一样,没一个敢凑到她跟前。

萧清音回到自个院子时,丫鬟们正聚在一块议论她。

“咱们这位大小姐脾气够大的,老爷罚她禁足,她居然药昏我们,大摇大摆地出府。”

“听说老爷夫人发了好大一顿火,你们说她回来会不会被押去跪祠堂?”

“谁押得了她呀,一把药撒过来人就晕了。”

“我们以后还是小心点伺候吧,不然她随便整点毒药,我们命都没了。”

丫鬟们越说越害怕,挤在一块瑟瑟发抖。

萧清音:“……”

倒也不用把她想得那么邪恶。

洗漱过后,萧清音边磕瓜子边看话本,一不小心看到半夜,吹了灯刚躺下,鼻尖突然飘来一股血腥味。

登时睡意全无,手往枕下摸去,下一瞬,一道黑影出现在床头,萧清音挥臂刺去,对方身形一闪,抓住她手腕,眨眼就夺了匕首,横在她脖子上。

“别出声,跟我走一趟。”

声音犹如玉石相击般动听悦耳,分外熟悉。

不等萧清音想起在哪听过这个声音,人就被对方扛到肩上,跳窗而出,一跃上了屋顶。

这人轻功了得,扛着个人在屋顶行走也迅疾如风,萧清音对京城还不熟悉,又是夜里,很快就搞不清方向,不知道这人把她带到了哪个角落。

走得那么快,胃又被顶着,萧清音浑身不舒服,一落地就吐了。

易水寒差点把她扔出去。

想到亟待拯救的易三才忍了下来。

萧清音吐完,直起身子,熟悉的神仙美颜映入眼帘,“是你”两字差点脱口而出,幸好及时打住。

还不确定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,可不能主动暴露。

她瑟缩着身子,惊恐地看着男人:“你、你是谁,抓我做什么?”

易水寒二话不说,把她拽进屋里,指着床上肚穿肠流的人道:“想活命就把他救回来。”

萧清音:“!!!”

好大的狗胆,居然敢胁迫她救人?

上一个这么做的人,坟头草都更新十几代了。

“怎么还不动手?”易水寒催促,莫非他高估这女人的医术了?

萧清音两手一摊,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我连工具都没有,怎么救他?”

“你需要什么工具?”

“我床底下有个医箱,里面有我需要的用品。”

医箱里的东西是萧清音穿越后专门找人制作或自制的,能满足基本的外科手术需求。

易水寒当即让人看住萧清音,自己则返回萧清音闺房取她所说的医箱,找到东西后,他多留了个心眼,扯了桌布包着,没有直接触碰。

萧清音见这人好端端地回来了,惋惜道:“你做事可真谨慎,连个箱子都不敢碰。”

要是碰了多好,只要沾上涂在箱面上的药物,她就有谈判的资本了。

“大夫的东西,我们普通人哪里敢随便碰。”易水寒冷笑,这女人果然做了手脚,真是诡计多端。

“多拿几盏灯过来,留一个人在这给我当助手,其他人通通出去。”

萧清音边开医箱边道,语气十分平静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。

易水寒挥手屏退其他人,自己留了下来,这女人心眼太多了,不亲自看着他放心不下。

一转身,见萧清音穿了一身白褂,戴了一顶白帽,口鼻还套了个白罩子,不由错愕:“你在做什么?”

人还活着呢!穿什么丧服!

“这是防护装备。”萧清音说着,丢给他一套白大褂、帽子和口罩,“你也穿上。”

“不——”

“如果你不想自己身上的脏东西飘到他伤口上,导致他感染身亡,最好穿上。”

萧清音一副爱救不救的模样,易水寒唯有照做,穿完又照她说的用酒精洗了手。

心里暗暗嘀咕:这女人难道学的是巫医?没见过疗伤还要搞这么多仪式的。

一切准备就绪后,萧清音给伤者喂了麻沸散,起效后让易水寒控制腹腔撑开器,自己则翻检着伤者腹中的脏器。

哪怕易水寒杀人无数,看到她这个动作也忍不住头皮发麻。

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地触摸内脏,连呼吸节拍都不曾凌乱的?

就是大理寺的仵作都没她这么淡定。

她绝对不是萧家那个乡下长大、目不识丁的嫡长女,没见过千儿八百个死人养不出她这样的胆量。

“运气不错,没有伤到脏器,缝合伤口就可以了。”

为免伤者失血过多,萧清音以最快速度缝合伤口,只花了一盏茶功夫,易三腹部那道足有两个巴掌长的伤口就严丝合缝,变成了一条长蜈蚣。

易水寒看着她纤长的手指出神。

寻常闺阁小姐也有这么一双巧手,只是她们用来绣花画画,这人用来缝补人的伤口。

明明是很惊悚的事,他却觉得她的动作优雅至极。

萧清音检查完医疗器械,清理干净放回医箱,取出两瓶药物,正要交代易水寒,发现对方盯着她的手发呆。

“怎么?”萧清音在他眼前晃了晃手,“被本姑奶奶迷倒了?”

易水寒回过神来,冷笑道:“我照镜子都没被自己迷倒,还能被你迷倒?”

“原来你是水仙男呀。”

“什么水仙男?”

“就是像你这样,长相极其俊美,认为没人配得上自己,极度自私、自恋、自负的男人。”

易水寒:“……”

这女人哪来的歪理,简直胡说八道。

“他已经没事了?”他指着床上尚未苏醒的易三问道。

“怎么可能,”萧清音笑道,“起码卧床一个月,伤口不能碰水,前三天我每天复诊一次,之后隔天复诊直到拆线。”

随后指着药瓶介绍,“白瓶外敷,蓝瓶内服,一日三次。”

易水寒记了下来,正要拿药,萧清音伸手挡住。

“先把钱付了。”

这架势分外眼熟,易水寒想起那个女流氓了,对方给他缠丝引解药时,也是这样跟他要钱。

“你不会想赖账吧?”萧清音挑了挑眉,“别以为长得好看就能占我便宜。”

他没想过占她便宜!

易水寒冷着脸问,“多少钱?”

“手术费五百两,医药费三百两,后续治疗费两百两,精神损失费一千两,合计两千两。”萧清音回道。

正好把今天买宅子花出去的钱赚回来。

“精神损失费?”

易水寒从未听过这种收费名目,这女人分明是故意敲诈。

“你夜闯深闺,把我抓来这里,胁迫我救人,给我的精神造成巨大伤害,难道不应该赔偿损失吗?”

萧清音振振有词。

易水寒:“……”

她的治疗方法给他造成的精神损害更大!

易水寒凤眸微眯:“你就不怕我杀了你?”

“怕呀,”萧清音合上医箱,“尤其是想到我死了,你这样的绝色美人要被我未婚夫追杀,我就害怕得不行。”

“未婚夫?你是指永安侯世子?”

“没错。”

易水寒很想知道这女人脑回路怎么长的,她凭什么认为自己死了他会给她报仇?

凭她长得好看还是凭她诡计多端?

“昭阳长公主的病只有我能根治,你杀了我,他就找不到人给他母亲治病了,你说这杀妻害母之仇,他报不报?”

有那么一瞬间,更新于:5天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