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疯道士批为皇后命格之后

2025-03-28 05:49
八字精批2025运势命中贵人八字合婚

我,叶昭,在大燕国是出了名的废物美人,竟然被疯道士批为皇后命格。

我不禁感叹道长竟能从我狂放不羁的外表下,看出我贵不可言的命格。

我一时善心大发,让人递了二两银子。但要是能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,当时真该脱下绣鞋好好抽这破道士一顿。

丫的,竟然这么害我!

1

今年年初,娘亲带着我去普惠庵上香。

刚一下了轿子,不知是从哪里闪出一个蓬头垢面、癞头跛足的道士,他整个人疯疯癫癫的,死死拉着我的裙裾,「贵不可言,贵不可言!小姐是当皇后的命格啊!」

直把我唬了一跳……

想来这还是我叶昭,第一次受到别人如此肯定。

这癞头道士嘴里还叽里咕噜念念有词的,我疑心他这是在施什么法术。

周围的小厮一下围过来,就把这疯道士拖了下去。

娘亲吓得赶紧抱住了我,生怕我有个什么闪失。

这时我方才听清这癫道士翻来覆去念叨的是:「天王盖地虎,小鸡炖蘑菇。」

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,一时善心大发,不仅没让底下人打他,反而是让贴身丫鬟春纤递了二两银子给他。

只是那道士没接银子,反而是大笑着跑开了。

哎,真是疯疯癫癫的。

娘亲当时是一脸肃穆,压低了嗓子对现场的丫鬟小厮们说:「方才之事万万不可说出去,违者一律打杀!」

她转而揉揉我的小脸蛋:「哎呦,乖乖刚才吓坏了吧,娘亲回家给你做好吃的!」

说实话我其实还挺高兴的,倒不是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后,只是难得有人能如此肯定我的才华,虽然对方是个癫道士,也让我这心里很是熨帖。

想来自我五岁初开蒙,家里便遍请名师,然而经过长达十年的悉心栽培,我仍是诗词歌赋样样不精,琴棋书画件件不行,能把鸳鸯绣成野鸭子,能把霓裳羽衣舞得像跳大神。

在含泪送走第三十二个夫子后,爹爹娘亲终于认清,自己女儿实在不适宜朝名门淑女的方向发展,便盼着我只要别出去为非作歹、打家劫舍,闷在家里再怎么折腾,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。

正所谓术业有专攻,玉皇大帝为你关上一扇门,那必定是会再开一扇窗的。

那些文的不行,可我其它方面的特长还是发展得很好的,像是斗鸡走狗,投壶双陆,踢蹴鞠,唱小曲儿,都没有我不会的,那是德体美劳全面发展!

可也是因为我的超凡脱俗,才华不容于世,久而久之,京城里都传说我是个锯了嘴的葫芦,绣花枕头一捧草的木头美人,甚至还有传闻我脑子不太好。

呵,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多么富有内在美的姑娘。

如今这道长对我如此认可,别看他疯疯癫癫的,实则是慧眼独具得很呐!

也是因为我这般优秀,自过了十五岁生辰,就不断有人来我家提亲。

只可惜不知怎么回事,这一众求亲的青年才俊都有着惊人的相似性——非傻即残,或老或丑,要不然就是门第太低,家里是十八线开外的小官。

所谓一叶而知秋,看到京师重地的才俊们竟然都是这般资质,我不由得深深为我大燕国的未来而忧虑。

2

一日里,我立在窗前迎风洒泪,即为自己的才华不容于世而感叹,也为国家的前途命运而忧心。

「小姐小姐!听说京城里新来了个百戏班,本领甚是高强!」贴身丫鬟春纤兴冲冲跑过来。

「当真?」我一把抛下拭泪的帕子,扭头问她。

「当真当真!前院的小福贵刚从外边办事回来,就是他说得!」春纤猛点头。

我一听就乐了,赶紧收拾收拾,带着春纤都作男子打扮去看热闹。

到了城西,果然有个百戏班子正打把势卖艺,周围男男女女,老老小小围了一圈人。

只见圈子里有头戴牛角、身披兽衣摔跤的,有吞刀子吐火的,有穿花衣小老鼠上蹿下跳,表演荡秋千纺棉花的,甚至还有攀着神仙索上天偷仙桃的!

望着那衣着清凉正缠着蛇跳舞的西域美人,我踮着脚正看到起劲儿,那长长的黄金蟒忽然往人群这边一探头,前面一个胖胖的大婶却是被唬得倒退了两步,直撞在我本就不厚实的胸膛!

经此重创,我含着眼泪往后栽去……

却没想到是撞进了一个充斥着淡淡竹叶清香的怀抱!

我下意识抬头,入目是一张清俊无比的脸。

他把我扶稳,将手臂从我腰间收回,微微一笑,「兄台小心。」

3

我愣了愣,突然意识到自己现下正作着男子打扮,便拱了拱手,「多谢这位公子相助!」

他笑着点了点头,施施然离开了。

等到看完百戏,我便拉着春纤去咸丰茶楼听说书。

到了地方,那说书先生已经开讲了,说得是三遂平妖传。

我领着春纤就往里边走,却见那公子正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喝茶。

我赶忙就往他那桌走去。

「多谢方才兄台出手相助,这顿茶小弟请了!」我乐颠颠地道。

春纤看着我,又看看他,眼睛滴溜溜地转。

「兄台多礼了。」他笑笑。

我叫来茶博士,要来一壶六安茶并几碟子糕点。

「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。」

「在下姓文,今年二十有二。」他倒了杯茶递给我。

「文兄倒是要比我大两岁呢,小弟姓叶。」我接过茶来,笑着回道。

一壶茶尽,我们两人已经熟络起来,文公子给我讲了许多他走南闯北遇见的新鲜事。

像是北边猃狁族人会背着一条羊腿在草原漫游,遇到人家便停下来,对方就会热情地宰羊请他吃,临走再换上一条新的羊腿,如此几次,等到回家还是背着条羊腿,只是不知已经被换过几次了。

或是吴越国东边的海里,时常有渔人远远看见巍峨的亭台楼阁,听说那便是海中的仙山。

再或者西南苗族擅长养蛊,苗家姑娘遇见心仪的外地男子,便会在其身上种下相思蛊,男子从此就会爱她至死不渝……

我听他讲得这些,直比那说书先生讲得故事还要有趣,一时只听得迷住了,原来天下间竟然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。

转眼就到了要回府的时间,「公子,咱们该走了。」春纤扯扯我的袖子,小声提醒。

文公子正讲到西边昆仑山上的九死还魂草,见得我们这动静,就停住了口,笑着说,「时辰也不早了,待下次再接着谈吧。」

于是我便恋恋不舍,一步三回头地被春纤扯着回府了,临行前约好了和文公子明日再叙,定是要和他不见不散。

4

以后我一有时间便溜出府来,听文公子讲故事,都鲜少去捧咸丰茶楼那说书先生的场了。

为此,一日他遇见我,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我变了心,我赶紧掏出十两银子,又是好一通安慰才把这说书先生劝回去。

同文公子呆的时间长了,我发现他不仅故事讲得好,还踢得一脚好蹴鞠。

想我在蹴鞠场上那是打遍全家无敌手,如今遇见文公子,真是鞠逢对手,倒是被他杀得片甲不留了。

一场下来,已是夕阳西下,我和他坐在栏杆上,一边喘着粗气,一边看夕阳。

他冷不丁开口,「我爹昨日说要找冰人为我说亲了。」

他这话说得委实突然,我闻言一愣,随即点点头,「文兄今年二十有二,也是到了婚嫁的年纪。」

他扭头看着我的眼睛,「可是若成了亲,那便不能再同你一起踢蹴鞠,给你说故事了。」

我不解,「成亲还会影响你我二人的兄弟情谊么?」

「成亲自是不会影响兄弟之情,只是叶贤弟——」他顿了顿,「应该是叶姑娘,是个女子啊。」

我一惊,差点从栏杆上跌下去,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。

「你你你,怎生知道的!」

「第一次遇见你我便知道了,」他笑着看我,「哪有男子有那般细的腰?」

我不禁微微红了脸。

5

「叶姑娘,我早已心悦于你,你可愿与我共度余生?」他小心翼翼问我,似乎连呼吸都放缓了,就那么静静等着我的答案。

我自是知道自己魅力无穷,可是与这文公子相识不久,寻思着他应该还不能充分了解我博大精深的内在美,便想劝他冷静冷静,不要只被我美丽的外表所迷惑。

可是刚想要开口,我的脑海里乍然浮现起那些来我家求亲的青年才俊的脸来,有瞎了一只眼的,有满脸疙瘩的,有模样清秀只是流着口水的,还有一脸褶子能当我爹的……

我狠狠打了个寒战。

再看看文公子,那是更显得样貌不凡,不傻不呆的,还能给我说故事,陪我踢蹴鞠。

而且最主要的是,对着他我想自己还能够寿终正寝。

真是人比人得死,物比物得扔啊。我暗暗感叹。

于是我便慎重地点了点头,「倒是可以考虑考虑。」

他见着我点头,像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,便解下了腰间挂着的鱼形白玉佩,递给我,「这是我爹爹给的,自小我便带在身上,暂且当作聘礼,三日后我便请人来府上说亲。」

我看看这玉佩,用料上乘,知定非凡品,想来文公子也是出身名门了。

只是这进度是不是委实太快了些?

我犹豫着开口:「文公子,虽说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,但这……这……是不是太仓促了些?」

他笑着摇了摇头:「放心,该有的礼数自是不会少的,我定然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。况且叶姑娘这般好,我不快点把你娶过门,真怕别人把你抢走了。」

我想想自己如此抢手的行情,他这话真是说得不假。

最后我两个说定先同双方父母商议,毕竟婚姻大事非同儿戏。

6

可没想到,只两日后文公子便按耐不住,请人来了我家求亲。

我这该死的魅力啊!

只是……好像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?

来人并非是穿红着绿、嘴角有痣的媒婆,而是宫里的内侍?

皇帝陛下传了道谕旨给我爹,是赐婚的——我和三皇子,而婚期就定在三月后。

当朝三皇子闻人风,也是未来储君的热门人选。

我懵了。

准确得说,是我们全家都懵了。

看着我爹爹跪在地上,迟迟不接旨,那宣读圣旨的内侍催促道,「叶大人,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接旨?」

我爹爹如梦初醒,方才接了那圣旨,「臣叶纬接旨,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」

爹爹想起来还未给内侍们赏钱,赶忙让贴身小厮取了几张银票,亲自将一百两的那张塞进这人手里,悄声问道,「公公可知,圣上为何突然要给三皇子殿下与小女赐婚?」

这内侍从尖细的嗓子里挤出几声笑,「呵呵呵,还是叶大人的千金有能耐,不声不响就迷住了三殿下,是三殿下在圣上面前磨了好几日,才求来这赐婚呢!」

他捏着兰花指看看我,接着说,「听说似是上个月初三,三殿下见着了令千金,一见钟情呢!」

此话一出,全家几十双眼睛齐刷刷都注视着我,娘亲更是悄悄对着我竖起来大拇指。

送走了这几个内侍,全家人赶紧都上前围住了我,七嘴八舌地让我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

7

我也是一头雾水。

无意中碰到了腰间那块鱼形玉佩,我恍然大悟!

文公子,闻人风!原来如此!

于是我便略略讲了认识文公子,哦不,准确得说是三皇子闻人风的事。

再稍稍加上了点润色修饰,无外乎是对方震惊于我的美貌与才华,说什么非卿不娶之类的,那给众人唬得是一愣一愣的。

娘亲更是红了眼眶,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帕子不住拭泪,连连说道,「我家昭儿真是出息了,我家昭儿真是出息了,娘亲还以为你要嫁不出去了,呜呜……」

额,娘亲这是对我多没自信啊。

三个月的时间实在不长,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。

我们燕国的风俗是定亲之后,直到成亲前准夫妻两个都不能相见,这么长时间都听不到闻人风的故事,我真是难受得紧。

况且家里再不许我出门放风了,每日里就是让教养嬷嬷教导我宫中礼仪,稍不注意还要拿小板板抽我!

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,乍然这么被人管着,我真是浑身不得劲儿,但是为了不被小板板抽,也只得虚与委蛇。

哎,我真是苦不堪言……

转眼就到了大婚的日子,坐在婚床上的我,说不紧张是假的,甚至还产生了平生不曾有过的,姑且可以称之为女儿家的娇羞。

然而,当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子抽走我遮面的团扇,看清来人的我却是呆住了……

8

那人剑眉星目,神采熠熠,甚是俊朗。

只是太俊朗了些。

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闻人风。

或者应该说,他不是我以为的闻人风,那个说要求娶我的文公子。

什么情况??我呆住了,微张着嘴,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。

三皇子却是爽朗地笑了两声,一撩袍子就在我身旁坐下。

「昭儿,你今晚真美,比我那日初见你还要美上三分。」

他看着我,目光灼灼,耳根有点红红的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饮了酒。

我缓过神来,顺着他的话问,「殿下之前见过妾?」

他笑笑,「现下只有你我二人,不必如此拘束,唤我子龄便可。」

他接着说,「三月初三那日,我正在酒楼饮酒,你带着丫鬟女扮男装打马从楼下经过。」

「我当时不过随意往楼下一瞥,刚好见着你,只那一眼,我便知是此生非卿不娶。」

竟也是三月初三么,原来在遇见文公子前不过一个时辰,我便阴差阳错被这三殿下撞见,来了这么一出墙头马上。

我不由得暗暗感叹真是造化弄人,怎么这好桃花都赶在一天开。

三殿下一边说着,一边倒上合卺酒,「后来经过重重打探,才得知昭儿你是叶大人的千金,我便去求父皇赐婚,足足磨了半月,父皇才答应下来。」

他将其中一个盛了酒的瓢递予我,自己执着另一个,「饮了这合卺酒,你我夫妻往后便结为一体,同甘共苦,患难与共。」

他定定看着我,语气分外郑重,「今生今世我必不负你。」

连接着两个瓢的红线好短,我和三殿下一同饮下合卺酒,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,近到彼此间呼吸可闻。

饮完酒,他便缓缓向我靠近。

就在他的脸离我只有不过两指距离时,我终于坐不住了。

「殿下且慢!」我抬手止住他继续靠近。

这电光火石之间,我想到了好多事情。

主要是想到了和文公子的约定。

虽说我对他是纯粹的兄弟之谊,根本还没培养出爱得死去活来、天崩地裂、海枯石烂的男女之情,可是就这般无缝衔接嫁给他人,虽说我是被动的,但也着实是良心不安。

「哦?」三皇子起身,好整以暇看着我,一脸的兴味。

「咳咳,」我努力组织着语言,「殿……殿下,今日是妾第一次见到殿下,私以为是不是可以彼此多了解了解,这长夜漫漫的,很是……很是适宜谈人生,谈理想,谈……谈元始天尊!」我绞尽脑汁。

「昭儿当真是好雅兴,这洞房花烛之夜还要谈人生谈理想谈元始天尊,莫非……」他一挑眉毛,「是不愿嫁我么?」

「哦,不不不!」

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开玩笑,这他要是去找他那皇帝老爹告我一状,那不是我全家都得脑袋搬家!

「怎么会不愿意!佛说十年修得同船渡,百年修得共枕眠,您这般英明神武俊朗不凡,如今能嫁给您,那不定是妾几辈子烧香拜佛求来的,呵呵呵。」我谄媚地笑。

果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,我话一出口,他扑哧就乐了。

「刚才还是元始天尊呢,这会儿又佛说了。」

「这不是佛道一家亲嘛,嘿嘿。」

我话音刚落,傻笑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收,他竟是一下子把我摁倒在喜床上!

我虎躯一震,就要挣扎着起来。

「别动,」他拉过被子将我们两个都盖起来,「乖乖躺好,谈人生谈理想谈元始天尊了。」

待得他真真开始给我讲起来道教三清,我才放下心来……

9

成亲后的日子着实无聊,底下有好几个宫里出来的嬷嬷盯着我,动辄就是,「娘娘,这不合礼数。」

只不过是没人敢拿小板板抽我,实则盯得更紧。唉!

这日我正坐在凉亭里看池中的鱼,见着这一群群地游来游去,真是好生羡慕。

这时三皇子走过来,后面跟着他的贴身内侍墨一,墨一怀里正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狮子狗。

「都退下吧,吾与三皇子妃在此小坐,不必侍候。」

众人得令,行礼退下,只留下了春纤和墨一。

三皇子接过那小小的狮子狗,抱到我面前。

我眼前一亮,把它抱进怀里,惊喜道,「殿下这是送给妾的么?」

他微微一摇头,「昭儿又忘了我们的约定不成?」

我醒悟过来,赶忙改口,「子龄……」

他很高兴,「我见昭儿连日来有些闷闷的,便寻了这东西来与你解闷。」

唉,这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了。

我一下一下捋着小狗儿软软的毛,没有说话,面上倒是一片愁云惨淡。

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,眨眨眼,「不如昭儿陪我下盘棋吧,输的人可以满足对方一个要求,比如说——出府去逛逛。」

10

还有这种好事!

可转而一想我下围棋的技艺实在是太差劲,不由得瘪瘪嘴,「可,可是……我棋艺不太好。」

三皇子双手撑着桌案缓缓靠近我,弯起了左边唇角,「象棋也不行么?」

哦豁,象棋我可以!

三皇子叫来内侍摆下棋盘,我俩便临水对弈,我持黑,他持红。

对于自己下象棋的技术,我还是很有自信的,很快就占了上风,杀了他个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间。

我喜滋滋地想,一会儿定要去吃东街口孙大娘的秘制汤饼,嗯,还要多加一份卤牛肉。

谁知,转眼局势就扭转了,他竟是来了一招诱虎吞钩,轻轻巧巧就赢了我!

大意了,大意了,我后悔,非常后悔。

「我输了,殿……子龄想要什么?」我闷闷地问他。

他捏着一个棋子,轻轻敲打着棋盘,「昭儿先把眼睛闭上。」

「噢。」我依言闭了眼。

没想到他堂堂皇子,赢了棋竟然和我一样,也喜欢弹人脑瓜崩。

哼,幼稚!

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,反而是感到额头上一种湿湿软软、温温热热的触觉。

我瞪大了眼睛,入目是他无限放大的俊颜,好近,好近……

11

「你……」我呆住了,说不出话来。

「这便是我想要的了,再来一局么?」他笑着说,眸子里满是少年风流意气,还有,一丝丝计谋得逞的狡黠。

「当,当然了,输了你可别哭鼻子!」我吹牛皮不打草稿,正所谓输人不输阵。

春纤这小妮子就在旁边捂着嘴偷笑,我瞪了她一眼,还有给我拆台的,真是岂有此理!
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面对着棋局,我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
主要不管怎么下,我都是必输无疑了。

我仿若看见加了满满卤牛肉,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汤饼,一咬牙,推了推膝上卧着的雪团儿——就是那只小狮子狗。

好乖乖,帮我过了这局,回来给你带牛肉吃!

雪团儿真是聪明得紧,经我这一示意,便窜上了桌案,直把这棋局给搅得不成样子。

成了!

「哎呀!」我装作一脸惋惜的样子,偷眼瞧他,「这好好的一局棋,就这么被搅乱了,真是……我眼看就要赢了呢!」

我充分发挥想象力,说得我自己都要信了。

「哦,是么?真是太可惜了。」他看着我,眼里有几分揶揄。「那不知昭儿的要求是什么呢?」

「我想出府去!还要吃东街口孙大娘的秘制汤饼!」

「好。」

12

回到内室,三皇子拿来一个包袱给我,「换上。」

我打开,只见其中是一套小厮的衣服。

之前都是我扮作少爷,春纤扮作小厮的,这头一回作小厮,别说还挺新鲜。

待我装扮好,三皇子也已准备妥当,穿着一袭月白长衫,打扮成个富家公子模样。

「好个俊俏的小厮!」他手拿一把折扇作势要挑起我的下巴。

我赶忙往旁边一跳,打拱作揖道:「公子切莫取笑小的了!」

「哈哈哈!」他笑得爽朗。

临走前,他又交代了春纤和墨一两句,带着我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。

「想骑马么?」他扭头问我。

「嗯嗯嗯!」我点头如捣蒜,我都有好几个月没有骑过马了。

他带着我去了一家养马厂,选了一匹枣红马给我,又给自己选了一匹黑马。

摸摸枣红马儿的头,它打了个长长的响鼻,真是让我感到分外亲切。

13

我们两个人骑马来到郊外,这时节已是入秋,天高云淡,风清气爽。

「来比赛么?」他扬扬手里的马鞭,意气风发。

「好呀!」话音未落,我便狠狠拍马而走。

「昭儿你耍赖!」他在后头嚷道。

「哈哈哈哈,兵不厌诈——」

我们直跑了好远,我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地刮过,马儿呼哧呼哧的喘息,还有他爽朗的笑声。

「哎呀,不比了,不比了,歇一会儿吧,马儿好累呀!」我自知是赢不了他,又开始耍赖。

「好——」他笑着看我,「我的马儿也累了。」

我们停在小河旁,任由两匹马自己去喝水吃草。

我和他则是并排躺在草地上,看天上的云被风吹着走。

「昭儿。」他叫我。

「嗯?」我扭头看他。

他却是转过身来,在我面颊上轻轻落下一吻。

我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去,有草划过脸颊,痒痒的,连带着我的心也痒痒的。

我想要是就这么和他过完一生,也还不错……

14

十一月,先帝龙驭上宾。

皇位被传给了三皇子闻人风——我的夫君。

子龄做了皇帝,我自然便也水涨船高成了皇后。

在一个月后的新帝登基大典以及封后大典上,我又看见了文公子,当时我猜的不错,他果真出身名门。

可不是嘛,全天下都是他们家的。

他就是四皇子闻人栖,也就是现在的永王。

晚上按照礼制举行了宫宴,文武百官都来参加,还带着家眷,相比于白日里严肃的典礼,这宫宴俨然带了几分闲话家常的意思。

永王就坐在我和子龄下手,说实在的,面对他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隐约觉得自己就像个女版陈世美。

还好他没有怎么看我,给帝后敬完酒后,便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,一杯一杯地接着喝。

他好像清减了。

摸摸自己肚子上新长出来的小肥肉,我更觉有些对他不起。

我下定决心,要挑个最出众的世家贵女,让子龄给他赐婚。

虽说一定是再难有我这般优秀的女子,但应该也不至于差太多,再送他几个美人,三年抱两,组个蹴鞠队应该没甚问题。

15

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,纵然手底下有文武百官,可子龄做了皇帝后还是很忙,每次见他都是行色匆匆。

况且这一下子当了皇后,虽然我还没有子嗣,却是直接成了一国之母,当了千万人的娘,实在是压力很大啊。

更何况还要时刻装作端庄贤淑,比作皇子妃时更甚,不多时我便有些熬不住了。

之前住在宫外的府邸,子龄时常还能带我出去放放风,可进了这深宫,却是只能每日里望着几面高墙,怕是只有鸟儿可以随便进出了吧。

子龄下朝的时候,我正站在殿外望着宫墙上的一只雀儿发呆。

待得四下的宫人唱到:「皇上驾到——」我方回过神来。

见得子龄回来了我很高兴,只是那雀儿受了惊,扑棱棱飞走了,我又不免有些郁郁。

「昭儿在看雀儿么?」

我点点头,顺口便说道:「对啊,它们多自在,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,无拘无束的,多好。」

子龄深深看着我,抬手摸了摸我的脸,「昭儿近来瘦了些。」

确实,我最近衣带宽了许多。

「可能是近来不太想吃东西吧。」

子龄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,但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默默牵起了我的手……

一日晚间子龄又在御书房批奏折,他近来处理政务甚是辛苦,我这个做妻子的必然是要为他分忧的。

我便亲自下了御膳房,摇了近两个时辰的小蒲扇,终于炖出了一盅参汤。

御书房门口侍奉的内侍们,远远见了我便要行礼,我赶忙作势让他们莫要出声,想着给子龄一个惊喜。

我悄悄推门进去,听见里面是墨一的声音。

我往前走了几步,正到得拐角处,只听墨一道:「那道士说得果真没错,娘娘她当真是皇后的命格,娘娘这嫁过来才没几个月,万岁爷您就荣登大宝了。」

我闻言一顿,端着的参汤撒了些许出来,流到手背上火辣辣的疼。

难道子龄娶我,就是因为这个么?就是因为什么皇后的命格?

不,他一定会否认的不是么,他说过对我一见钟情的,才不会是因为什么劳什子皇后命格。

他对我那般好。

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子龄的回答,明明只是片刻的功夫,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长。

终于里面传出子龄的声音,「真的是皇后命格。」

那一字一字似有千斤重,直击打在我的心上,好痛,比被烫伤的手背还要痛……

是了,哪有什么一见钟情,不过就是骗骗我罢了。

原来那些对我的好,都是假的……

我踉踉跄跄往回走,临走时喝令那些内侍不要提及我来过。

回到凤梧殿,我屏退了众宫女,呆呆坐在妆台前回想方才的场景。

有人挑了帘子进来。

「本宫乏了,都下去吧。」

「娘娘……」

我回头,来人是春纤。

她走过来,抬起了我被烫得红肿的手,红着眼圈问:「您这是怎么弄的……疼不疼啊……春纤去叫太医。」她起身就要走。

「没事,」我一把拉住她,勉强挤出一个笑,「叫人弄些烫伤膏便好,不必声张。」

春纤低着头,抿着嘴,「是……」转身去给我拿烫伤膏。

16

晚些时候,子龄过来了,我正对镜卸妆。

他从我发髻间取下一支凤钗,放到妆匣里。

「昭儿,今日……」他停住了,接着从匣内取过一件物什。

「何时竟是得了这样一件东西?」

我看过去,是那日永王送的鱼形玉佩。

我顺手就放在妆匣里,原本想还回去的,但不知他真实身份,放着放着就忘了。

因着早些时候听见的那番话,我心里很乱,就随便敷衍道:「哦,是先前得的。」

「是么……」子龄细细端详着那块玉佩,过了一会儿他将其又放回原处,没有再说什么。

「我——」「我——」沉默了许久,我们两个同时开口。

「昭儿想说什么?」他淡笑着,可笑意却未达眼底。

「我……我方才想是问子龄你要不要一起用晚膳。」

其实我是想问,他娶我是否因为所谓的皇后命格,可是话到嘴边就硬生生改了口。

「不了,我想起还有奏折没有批完,就在御书房用膳好了。」

子龄轻轻握了下我笼在袖中的左手。

他不知道这是我早些时候被烫伤的那只手,我强忍着痛,没有出声,只是起身送他出去。

我站在殿门旁,看着子龄渐行渐远,终于消失在拐角处。

他一次也没有回头。

深夜,我斜倚在榻上翻看着春纤悄悄托人从宫外捎进来的话本子,明明平日里最喜欢不过了,可现下却是觉得有些无聊。

「娘娘,二更天了,您先就寝么……」春纤挑着灯花问我。

竟是都这么晚了么,「那便就寝吧。」

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我房里过夜。

17

子龄似乎政务更忙了些,他来看我的次数也更少了。

一日我百无聊赖得坐在暖阁里,抱着雪团儿烤火,春纤在一旁给我剥瓜子。

「娘娘啊,」她将一把瓜子仁喂进我嘴里,「春纤最近见您好像笑得越来越少了。」

笑得越来越少了么?

我抬头看看这个和我一同长大的小姑娘,她也不似原来那般活泼好动了,甚至稳重的让我觉得有些陌生。

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看来时光真能改变一个人。

「哦,是吗。」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她。

「您……您是知道万岁爷要选秀的事了么?」她犹犹豫豫地开口。

我捋着雪团儿的手一顿,「你是从哪里听来的?」

春纤小声说:「是那天和墨一聊天,他不小心说漏了嘴。」

她接着说:「听说是朝里那帮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头子,总是上折子求万岁爷选妃,万岁爷再三推不过,便定在明年开春选秀女。」

春纤总是这么藏不住事,这点倒和从前没什么变化,我还没怎么问呢,她就都抖出来了。

我不由苦笑,其实还是不知道得好。

也是,皇帝嘛,坐拥后宫佳丽三千,又怎会只有我一人呢?

我却想起了大婚那日,他说:「今生今世我必不负你。」

也对,这又怎么算负我呢?不过是祖宗家法不可改罢了。

怪不得他最近来得越来越少了,每次过来也是行色匆匆。

我突然想到了汉朝的班婕妤,诶呦,都会借古伤怀了,我笑着摇摇头,只是鼻子有点酸酸的。

原来并不需要什么生离死别,这种渐行渐远的钝刀子割肉,最痛。

因为能看着他越来越冷淡,自己的心也一点点跟着死去……

18

翌年春天并没有选秀,因为开战了。

北方下了一个冬天的雪,猃狁人没有食物便举兵攻入我燕国北境,一连打下多座城池。

一时间满朝文武吵成了一锅粥,有主战的,有主和的,争执不下。

子龄最后决定——御驾亲征,由永王闻人栖暂时辅国。

出征前,我亲手为子龄披上战甲,为他佩戴上我在普惠庵求的平安符。

我直直望着他的眼睛,没有说话。

我很想要把他留下来,猃狁人骁勇善战,此去很是凶险。

但我也知道,对于一个男人,一国之君,我不能说出这种话。

他握住了我的手,「等我回来。」然后便翻身上马。
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。

攀上城楼,我望着大军越走越远,越走越远……

这场仗一直打了三个月。

不时有捷报传来,但是我一颗心仍然惴惴不安。

一日突然传来子龄受重伤被困的消息,当时我正在喝茶,手一抖,茶杯落地四分五裂,温热的茶水湿了前襟,变成刺骨的冷。

永王殿下率领三千精锐前去营救。

一月后,我军大获全胜,终于将猃狁人赶出了北境。

我每日里都会攀上城楼,等着子龄率军归来。

他们终于回来了。

黑压压的军队像是乌云,从西边而来。

大军缓缓行进,我努力搜寻着子龄的身影,终于看清了。

当先是一口棺木。

我只觉喉头一甜,一口血便喷了出去,眼前一黑,栽倒过去……

19

子龄死了,在班师回朝的途中,重伤不治身亡。

我还没有告诉他,其实就算他是因为那癫道士的话才娶我,我也不怪他了,就算他后宫佳丽三千,我也不怪他了。

可是没机会了,子龄死了,现下已经睡在阴暗冰冷的皇陵之中。

我枯坐在殿内,抱着他送我的雪团儿,一下一下捋着毛。

子龄不在的这几个月,它长大了许多,我都有点抱不动了。

其实雪团儿最喜欢的是子龄,以前每次一见到对他都会高兴地跳起来,子龄不在,它安静了许多,我想它应该很想念他吧。

永王殿下闻人栖来了,准确得说,应该是新帝,子龄将皇位传给了他,过几天便又是新帝登基大典了。

「昭儿……」

「陛下,应该唤本宫为太后才是。」我把雪团儿放下,它摇摇尾巴坐在我脚边。

「有一物也该物归原主了。」我打开妆匣,从里边取出那鱼形玉配,递给他。

闻人栖接过,轻轻摩挲着,「这玉佩还是当年父皇亲手雕刻的,世间只有两块,这块给了朕,另一块墨玉的给了三皇兄。」

我一顿,怪不得那日子龄问我这玉佩的来历。

闻人栖接着说:「就差一日,朕便可娶你为妻了,怎奈被皇兄捷足先登。」

他神情有些激动,一把握住我的手臂,「昭儿,如今朕已为天子,没有人再可以拆撒我们。朕可先将你送到道观中,过些时日再以新的身份接进宫来!」

我吃了一惊,悄悄挣脱开,往后退了一步,「是本宫与陛下无缘,您如今荣登大宝,可坐拥后宫佳丽三千,贱妾不过蒲柳之姿,您又何必再执着?」

他听得我此言,哈哈一笑,「哈哈哈,皇嫂不必害怕,朕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。其实当日相遇,都是朕提前设计好的,求娶一事不过是看重皇嫂的命格罢了,就连讲得那些个天南海北的故事,也都是三皇兄之前说给朕的。」

「原来你们都信了那癫道士的疯话。」我摇头苦笑,他竟是这般煞费心机。

「你们?不,」他斩钉截铁道,「三皇兄事前并不知道此事。」

「陛下何出此言?」我有些迷惑了。

「是皇兄亲口告诉朕的,这皇位也是他亲手交给朕的,皇嫂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了。」闻人栖说着,朝我走近了一步,面上带着复杂的笑……

20

天未亮时,我偷偷从皇宫后门溜出去,门口已经有一个内侍牵着一匹黑马等在那里,是闻人栖预备下的。

昨日他对我说,只要今晨去京山的香雪潭,一切便可知晓。

我策马上路,料峭春风吹得黑色披风飒飒作响,吹得脸颊隐隐刺痛。

在一轮红日即将跃出地平线时,我终于到了。

在那香雪潭边,正面向潭水立着一人。

听得我的马蹄声,他转过身来——是子龄!

我翻身下马,飞快朝他奔去,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,他直被我撞得一个趔趄。

「子龄……我还以为……还以为你死了!」我将头埋进他怀里,一把鼻涕一把泪,嚎啕大哭。

他轻轻摸摸我的头发,「天祈皇帝死了,但是昭儿的子龄没有死。」

「再说我还没有和昭儿圆房,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。」他凑近我的耳边,轻轻说道。

这人好不正经!

我这眼泪一时也收不住,扯着他的前襟哭了好一会儿。

子龄掏出手帕,轻轻替我擦拭眼泪,模样好不心疼。

我抽抽噎噎问他:「到……到底……嗝,怎……怎么回事啊?你知不知道……我有多担心你!」

我哭诉着,锤了一下他肩膀。

明明我不过才用了一成内力,他竟是疼得嘶了一声。

我赶忙扯开他的衣领看,只见里面是方愈合的箭伤,伤疤不大却也吓人。

「疼不疼啊……」泪珠子又像不要钱似地涌出来。

「好啦好啦,不哭不哭,这点小伤还没我刚学骑马时摔得严重呢!」子龄揉揉我的脑袋。

「当日被困是真,受伤是真,只是伤势不重,至于重伤不治身亡,则是我临时起意交代给四皇弟的。」他沉吟了一会儿,笑着说道。

他笑起来还是那么爽朗好看,只是更添了一丝成熟男子的风霜,嗯,更迷人了。

「其实我本就对这皇位无可无不可的,见了昭儿成日被拘束在宫中,日益闷闷不乐,便想将帝位传给四皇弟。」

「哪想还未等我安置妥帖便起了战事,如今猃狁人已被驱逐,也是不负祖宗社稷了。」

更新于:3天前

声明 本站内容部分来源于网络,仅供参考学习交流并不代表本站观念,如无意中侵犯您的权益( 包括/图片/视频/个人隐私等信息 )请来信告知,本站收到信息会尽快处理并回访,联系邮箱:laodilailiao#foxmail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