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每晚·南风,来源:每晚一卷书(JYXZ89896)
杨绛先生说:“世态人情比明月清风更饶有滋味,可作书读,可当戏看。”
作家陈忠实笔下的《白鹿原》,就是一出写满世态人情的人间大戏。他们为吃饱穿暖挖空心思,为二两碎银斤斤计较,在功名利禄中执迷,在恩怨纠葛里煎熬……年少时的他,以厚德仁义闻名乡间,但他成家后,接连娶的几任妻子都一一暴亡,导致他一直膝下无子。坊间纷纷传言,说他克妻,无论他走到哪里,都会被指指点点。因为担心背上“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”的骂名,白嘉轩不惜散尽家财,继续迎娶妻子延续香火。可越是苦求,越是不得,他的第六任妻子也以离奇的方式离世。在途经鹿子霖家的山坡时,他发现了一株绿油油的,周遭冒着丝丝热气的小蓟。经由博学多识的朱先生辨认,这株植物是代表白鹿精灵的瑞祥之物。一时间,白嘉轩贪念渐生,他通过计谋,将那片长了小蓟的地据为己有。他娶到贤惠的第七任妻子,如愿生下儿子,靠着岳父给的罂粟种子,赚回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元,还给自己盖起了亮堂的四合院。不光彩的夺地过往,以及种鸦片带来的隐患,都令他心神不安,彻夜难眠。经过万般挣扎,白嘉轩终于清醒过来,他向鹿子霖深深忏悔:“我对不住你,来生再世给你还债补心。”他带头将罂粟苗连根撬起,还主动修祠堂、立乡约,用道德伦理规范乡民,制约自己。在即将坠入深渊之时,白嘉轩选择了悬崖勒马,最终赢得民心,活成了白鹿原上的“脊梁”。叔本华说,人是欲望和需求的化身,是无数欲求的凝结。诱惑重重的红尘中,有人难抑贪婪之心,不幸沦为奴隶;也有人主动掌控自己,成为自己人生的主人。亚里士多德说:“所谓奴隶,就是欲望战胜理性的人。”曾经的白孝文,外表持重,处事练达,没有放荡的言行,更没有打牌掷骰的不良嗜好。可也只有白孝文自己知道,在父亲的严苛打压下,在自己谦恭的做派背后,压抑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恶念。当心仪已久的田小娥故意引诱他时,白孝文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,以及已有家室的现状,臣服于本能,拜倒在对方的石榴裙下。渐渐地,白孝文不再满足于偶尔相会,而是变卖房产、抛妻弃子,搬进田小娥家与其厮混,抽大烟醉生梦死。尝到美色的禁果之后,他还不满足,将贪婪之手继续伸向了权势和地位。为升官发财,他毫不犹豫射杀了可能成为绊脚石的贵人张团长。为保住地位,他又狠心除掉情同手足的黑娃,踩着对方的尸体上位。最终,白孝文如愿坐上滋水县县长的宝座,但因为不光彩的过往,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败家子。没有节制的放纵,是在给人生投毒,短时间能给人快感,但最终会让心灵迷失,为前路埋下祸患。与其任由贪婪之树疯长,不如及时修剪枝杈,放下对外物的渴求,安守内心的自在坦然。看过一句话:“人控制欲望,是喜剧;欲望控制人,是悲剧。”显而易见,极具野心又不择手段的鹿子霖,早已活成了一幕悲剧。从家世到相貌,他自问不比整日板着脸,腰杆笔直的白嘉轩差。于是,鹿子霖揣着一颗随时取而代之的心,把半生力气都倾注在和白嘉轩一争高下之上。人前,他对白嘉轩俯首帖耳,配合对方打理宗族事务,兢兢业业扮演乡约角色。人后,他给白嘉轩甩上造反的黑锅,指使田小娥勾引白家最有出息的长子白孝文,还趁火打劫,拆白家的房买白家的地。然而就如作家张方宇所说,“欲望像一个四处巡游的狩猎者,但实际上是一个自设的陷阱,掉进去的是自己。”鹿子霖为打脸白家暗自庆幸,为用手段得来的一切沾沾自喜,却不知道所有的攫取,都需要用更大的代价来偿还。被坑害的白孝文,一朝东山再起,立马展开对鹿子霖的打击报复。他耍手段把鹿子霖弄进监牢,还胁迫他参加审判大会,让其亲眼目睹昔日同伴被枪杀的场面。最终,在鲜血和死亡的刺激下,坏事做尽的鹿子霖心虚不安,精神崩溃。而此时,妻子也厌恶透了将原上漂亮女人都变成枕边客,满原皆是“干儿子”的鹿子霖,毫不留情地把痴傻的他赶出家门。在一个寒潮初至的深夜,鹿子霖活活被冻死在了柴房里。也许,直至临死,鹿子霖都以为是天意捉弄,让自己斗不过白家。然而真正摧毁他的,从来不是对手白嘉轩,而是自己永无止境的贪念。“鸟飞于上,其欲在下,故而死于网;鱼潜于下,其欲在上,故而死于钓。”想得到更多,反而受其累,渴求越多,越容易将自己拖入深渊。一个人最大的悲剧,莫过于能力有限,却永远不肯知足。任由无止的欲望主宰自己,最终只会落得被反噬的下场。在纷争四起的白鹿原上,几乎每个人都被贪念裹挟,任其左右。然而有这么一个人,他只要动一动念头,就能获得美名,只要愿意钻营,就能位高权重。朱先生16岁中秀才,22岁中举人,是关中有名的大儒。陕西巡抚有心对他委以重任,他却只愿隐居乡间,开书院教化民众。战乱将起,朱先生心系百姓,只身一人深入敌营劝退清军20万,保住三秦父老的平安。面对官府的嘉奖,他不居功,不入庆功宴,只管掏出自带的食物就着热茶吃好后,潇洒拂衣去,不求功与名。在白鹿原上,朱先生是圣人一般的存在,他看得透当下的人情世事,更能对未来的时局洞若观火。因而,当其他人被权欲诱得心神不安时,他化繁为简,始终守好心中的尺度。当其他人被名利搅得家破人亡时,他则在一家老小的陪伴下,走过顺遂平稳的一生。添一分贪念,徒增万千烦恼;减一分人欲,就多一分自得。假如人能够遏制住自己的种种欲望,过着无求的生活;那么,他才算主宰了自己的生活,掌握了自己的命运。
有人说,《白鹿原》不曾直言人性,却通过一副副众生相,将真实而又残酷的人性表达得淋漓尽致。在“人命如草芥,人死如断轴”的荒唐年代,白鹿两家三代在贪瞋痴爱中苦苦纠缠,却又在你争我夺里落得一场空。年少轻狂,总以为获得幸福,就是把所有的东西通通拥入怀中。待到真正成熟才发现,这世上总有填不平的欲壑,总有求不完的外物。苏格拉底曾说:“知足是天然的财富,欲望是人为的贫穷。”更新于:2022-06-28 08:22